“那我们搞活动啊”,老张没抬头,边吃边问。
“两个人也没什么活动好搞啊。”这句话是出于真心,两个人能有什么活动,有也不是我们能搞的。
“去远一点,东湖去过吗?”老张说得很平淡,让我感觉他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无聊。
“没,去看看呗。”我又开始被他带节奏,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老张把剩下的半笼包子推到我面前,“吃吧,别点了,速度出发。”
这个人有毒。如果是别的什么同学推过来的,我可能也吃得挺起劲,但是看着他和这半笼包子,我实在下不去筷子。
“下不去筷子。”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就直接说了。
“我没动过的”,老张解释到。
“倒不是这个”,我突然又不想太直接了,“本来胃就不舒服,十块钱叫我,硬撑着过来的。”
“那还搞活动么?”
“不妨碍,待着也是待着,过去再吃。”
老张放下筷子,去结账,那半笼包子最后还是没动。
我们走出汤包店,很快就拦到车。上车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往他身后让了让,他倒是很干脆,拉开后座车门,坐在左后座上,把右边让出来给我。看他这样,我感到更加迷惑,到底阿泽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张看上去好平静,就像一个老朋友,仿佛就应该这样挨着坐,仿佛已经是种习惯。从他走进我的生活,我就一直没得选。在心里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开了一点窗,看着外面的街景愣神。
“讲真你考上了我还挺意外的。”也不完全是没话找话,老张学习是出了名的渣。
“导员也挺惊讶的,不过还好吧。”老张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怎么想起来去东湖?”
“没去过,去看看。”老张转过头看我,我像个被绑架的人质,不置可否地朝他笑了一下。看我笑,他也笑了。虽然狐狸总是拿玫瑰作比,但老张却像罂粟,不完全适用那些道理。
到东湖已经是下午了。深秋的太阳没有力度,我们在湖边的小路上胡乱走着。
“那个是什么?”湖里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个用砖头垒起来的方形池子,池子留了一个缺口,湖水灌进池子里,水面连成一体。
“游泳池吧。”
“有这个必要吗?”
“不知道,像。”
“像个屁。”
老张愣了一下,又笑。
半年前的我看到这样的笑容一定会心脏爆炸,但是现在,我的心情就像这秋天的湖水,风越是吹,越是在湖面堆积更多落叶。
“其实我高中时候学习还可以。”老张突然来这么一句。
“应该是吧,不然也不能跟我当同学。”
“我化学满分进的大学”,他没有接我的茬,只是顺着自己之前的话头说下去。讲真,我还是小吃了一惊,毕竟149各有错法,150完美无缺,更何况,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学渣。
“那干嘛本科学那么烂?”我问他。
“其实也还好,大一之后没有挂科了。”这不是解释,他是真觉得自己学得还不错。
“其实我也挂过一科。”不知怎么的,我开始抖自己老底。
“我知道,这事儿多出名,把体育挂了。”说着他又笑起来,好看的内双眼睛从高高的鼻梁两边,舒展到长长的外眼角,正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于是,我脑子里的理智啊逻辑啊一个接一个飘散到空气中,被风吹走,只留下一个想法,啊,原来大学的时候他认识我。
我们走到湖边,有几条长长的水泥窄道向湖心伸去,尽头三三两两地有几个人。我们找了一条没人的水泥窄道,在离岸最远的边缘坐下,把腿伸到水面上方。我们就这样坐着,说着很久以前的事,高中的,初中的,甚至小学的。太阳逐渐沉下去,从很低的角度照过来,我抬头看老张,他的脸被染上金色,鼻尖和下巴的连线,完美地与唇峰相切。我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中了。
“阿泽说的那个,是真的吗?”我没想到自己会问这个问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听他胡说”,老张站起来,又把手伸给我,准备拉我起身。我没拒绝,伸手过去,还想听听下文。然而没有了,他什么也没说。
在太阳即将跌落地平线的这个时刻,他告诉我,喜欢我这件事,不是真的。然后,太阳落倏地掉下去,我感觉到了今年第一阵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