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下了火车,他又催促着问了我一遍:“那就确定了要去复读哦?”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像买彩票中了500万的脸,我真的很久没有看到他那么高兴的表情了。
这种表情还是在小时候,养着小白的那段时间看到过了,那两年,我只有5-6岁,他还会抱起我,用满是胡须的脸来蹭我的脸逗我,那时候我总是被他的胡须蜇得咯咯直笑。然后还要看着旁边笑得一脸幸福的妈妈,嘟起小嘴,假装不满的给妈妈撒娇说:“妈妈,爸爸的胡子太扎人了。”
我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爸爸,我扯了扯嘴角,小声的说:“嗯,确定去复读。”
临近大学报到,高中生一周前就已经开学了,各个学校复读生基本都已经招满了。
我爸赶紧给我妈打电话:“槐香说要去复读,你给出个主意,现在高中都开学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插个人进去。”
我妈沉默了一会:“你给姜梵打个电话问问,他不是一直在江夷区教高中吗?”
姜梵是姨婆家的大女婿,也就是初中篇过年那里,提到的吕红阿姨的老公,也就是我的姨夫。
他是区里一个普通高中的老师,任教20几年了,在当地教育圈里有些关系。
我爸其实是一个很不善言辞,而且基本不开口求人帮忙的人。他还是赶紧给姨夫打了个电话,咯咯巴巴的说明了情况。
姨夫马上就答应了他,说他认识九中一个领导,明天请他吃个饭,肯定没问题的,而且我的成绩也是上了二本线的,安排进去复读,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我爸带着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钟点房,我们休息了几个小时,搭上了凌晨5点最早的一班回江都市的火车。
进站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火车站上面“玉陵”两个大字,在心里默念;“再见,我会回来的”。
我又一次回到了上高中的那个区里,只是这一次,是走在了九中的校园里。
怎么讲,这所学校位于区中心,可以用老破小来形容。
大门进门走几步就是一排大概40步左右的阶梯,走上去正前方和右手边就是教学楼,左手边是宿舍和食堂。
一眼就能看完,一目了然。
这里的氛围也和六中不一样。
没有六中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没有六中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青春气息,没有六中9月份的微风习习。
这里的同学似乎要成熟老练许多,挂在脸上的表情经常都是严肃的。
同学之间的交流也很少,很少有三五两两走在一起的,更多的同学是单间挂着一个书包,双耳塞上耳塞,然后踽踽独行。
其实两所学校都是区重点,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是江都首批市重点中学。
当时我在六中的时候就听说两所学校经常被拿来比较。
就是每年高考后,比较哪个学校的本科上线人数多,哪个学校重本上线人数多,哪个学校考了几个清华、北大之类的。
那几年,好像九中更有优势一些,因为他中考的录取分数线要比六中多几分,在生源这一块比六中要好些。
但是,又听说六中重文科,九中重理科。
两个学校走走一比较,我觉得偏文科理科这个说法是对的。
因为整个学习氛围相比,真的是这样,六中鸟语花香、欢声笑语,在我的印象中“满满的温情”。
九中庄严肃静、沉默安静,在我的印象中还有些“不近人情”。
当然,我这些印象是很主观的,因为我毕竟在六中学习生活了3年,熟悉那里的环境、在那里有熟悉的同学、能够说上话的朋友。
而我对九中却很陌生,我对它的唯一认知和情感,就是顾如一曾经在这里上学,他曾经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三年,在这里留下了他青春的足迹。
九中被一圈商业围绕,出门就是各种商店和大型商超。
对我来说生活倒是方便,却真的不太适合我这种容易浮躁的学生。
一进学校宿舍,8个人,房间很窄,就只能一边靠墙放两张上下铺,然后中间过一个人。
阳台也很小很小,8个人的生活用品都挤在一堆,我的一个洗脸盆还不知道往哪里放。
大家互相都不认识,好像都在埋头看书、或者做题、或者塞着耳朵听听力。
我以为大家至少能够打个招呼,客套一下,或者是交流一下复读的原因什么的,结果都没有,没人说话,也没人想理睬谁,各干各的。
拥挤的空间、压抑的气氛、凝重的空气。
我想我真的是没有做好复读的心理准备。
忘记了我是来杀回马枪的,这是战场啊!
我当时却真是没想明白这一点,我只是感觉到压抑和窒息、仿佛每一口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浊气。
然后,我想着从学校拥挤压抑的宿舍里搬出来,到外面去租房住。
我想:反正都是独来独往,那就来得更彻底些吧。
但是外面的重点中学附近的房源本来就紧张,更何况我是开学了之后,才出去找房子,找了一天也只找到一家学校后门对面的楼梯房,还是个客厅,就是客厅里面摆放了一张床,一个简易的书桌。
当时着急着在校外安顿下来,加上我也没有什么租房的经验,没有想到客厅是正对马路边上的,商业街的马路特别吵。
在客厅看书做作业都不能集中精神。
更糟糕的是我还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从来都是睡眠很好那种人,我妈经常开玩笑说我和我爸睡觉都像猪一样,只要挨着床2秒钟就能打呼噜,我两个只要一睡着,有强盗进门把我俩抬出去甩了都不会知道。
我妈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是我确实是没有失眠过,没有尝过半夜独坐窗台吹着冷风,看着黑漆漆的夜那种煎熬的滋味。
再过了一段时间,我胃口开始变得夸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