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海记得很小的时候,魏开诚跟他说过,人肉实际上是不好吃的。人肉很硬,很费牙。魏东海问魏开诚,爹,你吃过人肉吗。魏开诚笑笑,对那段人生奇遇只字不言。魏东海在处置奸夫**的尸体,他实际想的是,怎么才能把他们做的好吃,不像魏开诚所说的,费牙、咬不动。
第一步,魏东海准备把两人绞碎了,绞碎了裹在大馄饨里,在馄饨里混上香椿、香菇、猪油渣,剩余的那些奸夫**的肉啊,就摊成大饼吧,辅以韭菜花。魏东海记得胡拾遗最会摊大饼了
魏东海记得胡拾遗最会摊大饼了,他杀人的手艺是胡拾遗逼出来的,他做饼的手艺是胡拾遗教出来。重头戏来了,魏东海不知道怎么处理胡拾遗的心脏,这颗心脏曾经为他怦然跃动,此刻就躺在魏东海的手心,又落到了刀下,魏东海的心也成了一把刀,他用他的这把刀把这颗心切碎。
这颗心碎了,这颗心被众多的调料品腌制没了。这颗历经磨难的心脏啊,它也曾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这颗心啊,曾让自己魂不守舍,也曾让自己肝肠寸断。这颗心啊,现在闻上去是那么诱人,有花椒的味道,有黄酒的香味,再也没有胡拾遗的味道……这颗心啊,现在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口福呢。
魏东海提着馄饨、肉饼、心肝,还有一瓶酒。哑巴家的灯还亮着,整个屋子被照得暖意融融。魏东海来了,姐夫来请他喝酒来了。滴酒不沾的魏东海比胡言早早地上头,不知不觉话开始变多了,他说胡言啊,你姐和贾权好上了,也许他们早就好上了。
他说胡言啊,这么几年,你姐的心思早不在我身上了,你看她一儿半女都没给我留。他说胡言啊,你对你姐也动过心思吧,你别否认啦,我都知道,你姐是外面领回来的,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姐长这么好看,全山观镇的男人都馋她,我和她结婚后,全山观镇的男人都嫉妒我,他们也嫉妒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搁家里,任谁都会动心思的。
胡言接纳着魏东海的衷肠,一口酒,一口饼,一个大混沌。这混沌的馅太稀奇了,胡言尝了好几个还没尝出什么肉,肯定不是猪肉,那又是什么肉呢。
魏东海说,这是胡拾遗做的。姐姐的手艺总是叫人惊喜。馅饼的汁水从胡言的嘴角流出,魏东海坐得离胡言更近了,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胡拾遗,胡言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魏东海如释重负地抿了一口小酒,眼里是被风吹过的潮湿,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快感。婚宴上被这个哑巴所羞辱而带来的痛苦至今终于被抚平了。这个哑巴啊,你找不到你的姐姐了,你永远看不到她了,你就这样爱她爱到心里吧。
第二天的清早,胡言沐浴着阳光醒来,再一次被赋予新的生命。他的舌头跃跃欲试,他张大了嘴巴开始说话,他抓住了语言的命脉,好像一开始他就可以说话。他抓住了桌旁的药,开始念瓶上的字,家里面张贴的字,电视里出现的字,门口走过的人名,他都不愿意放过,他大声地念了出来,叫了出来。他吓到了路过的邻居,成了山观镇的奇迹。他感受着心脏猛烈的跳动,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心脏,它们好像要蹦出来似的。他想到了姐姐,想到了胡拾遗,叫着她的小名,十亿十亿,眼泪涌出了眼眶。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昨晚姐夫来看他,跟他说了姐姐的好些事,他吃着姐夫带来的肉,那些肉古怪而美味,那些肉混沌而神圣,那些肉……
他睡了一觉就变成了今天这样,可以说话,可以哭泣,可以喊叫了。那馄饨里到底是什么,那饼里究竟是什么,那心脏又是来自何处。胡言捂住胸口,妄图安抚住那颗不由自主的心脏。他想说话,想哭,想叫,想找到胡拾遗,倾诉多年的感情和愧疚。他还想找到魏东海,一定要找到魏东海,掐着他的喉咙问他,你这个畜生,究竟给我吃了什么,你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两颗心脏的跳动耗费了他太多力气,胡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