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了,碎雨散去,日头如刀。
城中闹市街头一座大宅屹立,顶上牌匾是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兴和茶府。
面相白净的年轻人大摇大摆走上门来,不像做客。
门口两个眉眼凶煞的光头汉子,一看他靠近,胸膛挺得快要翻到天上去。
“是朋友,有请帖。”
薛清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那张烫金的请帖,这才得到放行。
这兴和茶府外看没啥大名堂,里面却是大得吓人,七拐八拐进去了,只见座上客人不少都凶神恶煞的,纹身刀疤,随处可见。
不愧是关燕生的拍卖会。
薛清也不客气,着眼选个宽敞座位,一屁股落了下去。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来关先生的拍卖会上玩耍?”
他的身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刀疤脸瓮声问道。
“怎就知道我是少爷?”
薛清看了他一眼。
“简单,面相白净,又是新面孔,还得有本事出现在这会场里,除了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偷拿了父母的请帖,还能是什么原因。”
“原来如此,那我这小少爷倒是有些问题想问。”
“嘿嘿,小少爷尽管问,不过回头家里长辈若是想请保镖之类,请提点他们一句金门刀疤脸的名号。”
“好讲,我想问的是,这关燕生本事如何?”
“地上不好说,地下第一却是无疑的。”
“当真如此厉害?”
“无假,关燕生是个练武奇才,他打小便是孤儿,一贫如洗,从街头流浪到地下之王,他花了十年,靠的,就是一双拳头,以及骨子里的狠气。”
“狠气?我看是匪气。”
“匪气更好,匪气比狠气还多两分阴险。”
“他有徒弟吗?”
“有一个,一年多前收的吧,叫什么不觉来着,只是从未有人见他出过手。”
“这么说来,徒弟也超不过他?”
“超不过,一年半能干啥?不够练个筋骨。”
“我知道了。”
“小少爷,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句有趣的话。”
“什么话?”
“江山常在,英雄易老。”
......
大堂之后,金丝楠木写龙画凤的小房间里,云雾缭绕。
岭南顶级的沉刀香,出土不过三分钟,立刻进袋抽至将近真空,快马加鞭运到这十里洋场来,一把火,贡献六个时辰醒神香气,价格能抵过穷人家里半年口粮。
关燕生坐在太师椅上,掀开碗盖一口轻抿,随后皱紧眉头。
“不觉,这茶哪来的?”
一个白色布衣的青年循声说道:“玉龙雪山,据说云雾气很重,上次师父您提起过,我就花了大溢价来买些给您尝尝。”
“我不喜欢,都扔了......不,烧了,别让街头那些野狗一样的人捡了去。”
“是。”
“还有,前天死掉的,帮我做事的那几个土匪,是谁干的你查到没有?”
“正在查。”
“赶紧,这个脸我丢不起,知道是谁了我亲自上门拜访一下。”
“师父,那几个死掉的土匪我看了,对方手段很高,您务必要小心点。”
“我纵横十里洋场十多年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徒弟为我担心。这天底下若论拳脚,我还真就没有怕过谁,杀几个土匪又怎样,能是我的对手?”
“是,徒弟知道了。”
“差不多到时间,我上场了,货物都准备好了吧?”
“师父吩咐的,自然是妥当。”
“成。”
看着关燕生离开的背影,青年眼中却是一丝玩味。
他扭头看向窗外,烈日下黑瘦的黄包车夫拉着身穿中山装的体面男人,咬牙前行。
“朱门酒肉臭。”
不觉喃喃自语着,又扯了扯身前长衣。
那衣服下面,一道狰狞伤口从脖颈直贯大腿,依稀可见漆黑的血液渗淌。
“人类,真是恶心。”
......
只见台上帘子拉开,干练的人影大步走出。
“感谢诸位捧场,给我关燕生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