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轻笑,抬头直直看着日出,被刺得睁不开眼,“商贸?沈氏已是皇商,即便大周皇室默许,可天下三国鼎立,新的楚氏一定会重新出现。老实说,若非沈碧云无子,沈氏早就该衰败了。”
沈萱似乎不介怀陆昂谈及此事,“即便如此,各地军阀、权臣才贵,大到朝堂诸公,小到乡野间地主,无不紧紧盯着沈家,宛如看着待宰的羔羊。”
“所以啊,父亲去了龙虎山求机缘,让我来锦州寻你。沈家不认命,不只父亲,我亦如此,凭女儿生在书院里读出一个夫子,很不易。”
陆昂一愣,从沈萱口中说出的不易,当是有多难。他看着沈萱坚毅的眼神,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沈萱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便冲他一笑,“陆昂哥哥,若有一日沈家有难,你愿意来帮我吗?”
眉眼微颤,脸庞尽是熏黄,朱唇轻点,青丝逐风,好一个盈盈少女。
“我啊,不信将来,只求当下。”陆昂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所著的令牌,塞到沈萱手中,“北地第一书生楚徇的令牌,凭此令他会出手帮你,送你了。”
陆昂迎面看向升出湖面的太阳,看得满目的金色晨曦,心中愁意,一扫而荡。
一双玉手搭上了陆昂的腰间,沈萱踮着脚尖,将玉牌塞回陆昂胸口,在他耳畔轻笑道:“我不要!莫忘了,我沈萱不仅是商人,更是一位夫子,天下都寻不到第二位的女夫子。这东西,要送就去送给我父亲。”
“谁说女子不能成大儒,白鹿书院的文道碑上就刻有一名女子的姓氏,位列很高。我沈萱不靠别人,我不止要成大儒,更要走出自己的通天道。”
马浑从船舱内走出,满脸焦急,喊道“沈丫头、陆小子,陆霜又双叒叕吐了,”这说完才瞧见少年少女抱在一块,顿时老脸一红,闷头回了船舱。
沈萱没好气道:“霜儿妹妹晕船,我得去看看她。”
说着,便迈着小碎步下了船头,陆昂也是赶紧跟上。
……
沈萱一行人尚在湖上飘荡,李纹的书信已是早早寄到嵩阳书院。
书院里,一处简陋的桌椅旁,四个老头围成一团,一个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嵩山四老,范思伯,柳召亭,宋靡同,宋褎耳。
范思伯皱着眉头,“李纹来信,大伙都瞧瞧。老头子我可不想一个人受罪。”
“哼,”柳召亭怒目而视,“当年若不是你们做得太绝,大周何苦陷此困境。”
宋靡同劝道:“柳老消消气,当初的事是四大书院、两家道门和墨学一同决定的,过去十多年了,再论也变不了结果。”
宋褎耳提了一句,“我们最好能妥善处理,现在宋禾可不知道此事。李纹真想把事情闹大,一封书信写到宋禾那,我那侄子能和我们四个老头翻脸。”
范思伯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前几日,楚徇去了趟锦州吗?想必就是为了陆昂而去,哎,都怨你柳召亭,非要在《朝阳集》上大书特书这陆昂的事,现在好了,你说怎么收场!”
柳召亭横眉一立,提高声音道:“武城之事让凉州能迎来百年安稳,为何不可说?怎么,你范思伯寻架打吗,来啊,现在就去云端上。”
“打就打,我范某人怕你?”范思伯说着便站起身。
宋靡同拍了拍桌子,说道:“行了,她李纹要后圣传承,给陆昂便是。何况,后圣朱熹的传承岂是这般好拿的,我书院子弟百年来都无人能过夫子的三道考教。”
宋褎耳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当年李纹来书院讨要,我们也是这般想的,结果……”他没把话接着说下去,在座的都知道。
宋靡同叉着腰,着急道:“这不行那不行,你们说该如何?”
宋褎耳目光打量了一圈,建议道:“跟应天书院通个气,楚徇为何去锦州,他们也应该猜到了。”
三个老头点点头,可以,这债不能让他嵩阳书院一家来还。
“至于后圣传承,”宋褎耳一拍桌子,咬牙道:“便让他陆昂去试试,我就不信了,他又不是李纹,真能过三道考教!”
若是在江南的李纹知道此事,定要掩嘴而笑:她只提了一句“好生照顾小昂”,这些糟老头子便这般能脑补,莫不是读书太多,成了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