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近日京城里混进了金人的细作,你让府上的人都再小心些。”
“金人的细作?”
严世蕃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一颗独眼都瞪大了几分:“爹,这……这是怎么回事?”
严嵩长长叹了口气,举着手中的烛台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将今日紫微殿中的对话说了个大概。
“原来如此……”
听完后,严世蕃眼珠乱转,不断点头。
“爹,那陛下有没有说过他要怎么对付蔡京?”
严嵩摇了摇头:“没说。”
“要么是陛下自己就有把握对付他,根本用不着老夫与和珅帮忙,要么就是时机未到,他不想泄密。”
严世蕃想也不想就道:“肯定是他怕消息泄露出去,现在还不想说。”
“要不然他根本不会把此事告诉爹与和大人。”
严嵩也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就是不知道陛下的手段是什么……”
两人穿过一道道门,越走越深,严世蕃见严嵩离某个地方越来越近,急忙分散他的注意力:“爹,陛下的手段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蔡京啊!”
“如果他真栽了,那岂不是能平白空出一个尚书仆射之位来?”
严世蕃两眼放光地道:“此外还有两个侍郎,其余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官位。”
严嵩眉头一皱:“如今蔡京还安然无恙,你就惦记起他的官位来了?”
“蔡党势力非同小可,蔡京更是老奸巨猾之辈,就算是陛下加上老夫、和珅、秦桧,要将其拿下也并非易事。”
他们若联手,肯定能压制住蔡京。
但在朝堂中,压制和拿下是完全两码事,但是蔡京那些党羽门生,就足以让其他人投鼠忌器了。
“如今首先要顾虑的,是如何应对蔡京的反扑,避免更多损失,而非觊觎之后的好处。”
严世蕃不动声色地向严嵩身后看了一眼,又笑呵呵地打诨道:“爹,我知道是这么回事。”
“但你也不想想,蔡京他有胜算吗?早晚都会有倒下的一天。如今咱们早一天做打算,到那时候也就更从容些,胜算更多一些。”
严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严世蕃笑着道:“爹,此事太过重要了,不如赶紧把景卿、含章他们叫来,商量一下……”…
严嵩瞥了他一眼:“此事不急,白日里刚刚分开,现在又把他们叫回来,岂不是平白招人怀疑?”
“而且如今京城中并不安全,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爹……”
“倒是你严世蕃……”严嵩深深望着他。
“爹?”严世蕃一惊。
“不知道这阵子你背着老夫,在这里偷拿了什么。”
说着他转过身,向着严世蕃刚刚看的地方走去。
“爹!”严世蕃的惨叫声自地窖中远远传开……
翌日,卯时。
今天不上朝,官员们进了皇城后,纷纷走向各自的衙门。
相比于前几天沉浸在战事中的紧张感,今天的氛围倒是轻松了许多。
严嵩与和珅的回归确实让朝中许多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如之前那么慌乱了。
文华殿,后殿。
今天不需要上早朝,但这也意味着李乾要来听日讲。
这次负责讲课的分别是包拯、汤思退两人。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文官们对皇帝陛下的受教育情况确实非常重视。
秦桧在的时候,是他陪着皇帝陛下来听日讲,同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前几天秦桧离京了,为了避免日讲中出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文官们自然要另外派人来。
之前一直是堂堂右相亲自过来,这规格也不能一下相差太多,落差太大,至少侍郎肯定差的有点多。
大臣们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公推出了王莽来操持此事。
此时,文华殿后的廊道中,正在进行一场稍微有些激烈的日讲。
“陛下此解谬矣,此并非圣王之道……”
包拯站在御案前,指着桌上摊开的书本不断讲解。
但他的话却听得另外几人一身冷汗。
即便是王莽也把心提了起来。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言辞直白的人,可给皇帝陛下讲课,还这么直白,言辞这么……不妥当的人,这包拯恐怕还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按理说,像什么此解谬矣,陛下你错了……这种话根本不该在日讲中出现,即便皇帝陛下的想法有错,也不能这么说,而要说“或许这样更好”。
哪有像他这么给皇帝陛下讲课的?
瞧瞧那架势,整个人都快怼到皇帝脸上去了。
听说当时秦相看着他讲了一次,就准备把他换掉,还是皇帝陛下坚持要用它,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可如今看这架势……
王莽看着包拯的又一次危险行为,差点就忍不住上去阻止他,但最后还是硬生生顿住了。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忍住的,王莽心中暗暗腹诽,难不成这黑小子是他亲戚?
日讲的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走完了。
四个日讲官收拾好东西,就要跟着王莽离开。
“大宗伯,暂且留步。”
李乾却叫住了王莽:“朕有件事要同你谈谈。”
“是,陛下。”
王莽应下后,日讲官们在宦官的指引下直接离开。
“大宗伯,这些日子朝事多艰,辛苦你每日操劳了。”
阳光明媚,绿草茵茵,李乾带着王莽边在廊道中散步,一边向文华殿中走去。
“此乃臣之本分。”
王莽当即道:“反倒是陛下视朝不辍,才是真的辛苦,还望陛下多保重龙体。”
李乾感慨地点了点头:“这几日确实有些操劳,朕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王宗伯,近些日子蔡侍郎在礼部如何?还算顺利吗?”
王莽顿了片刻,似乎一时没跟上李乾的跳脱性思维。
“蔡大人一切都好,对礼部的差事适应的也很快。”
“嗯。”李乾点了点头,看了王莽一眼,突然道:“朕记得蔡侍郎的岳丈半山公如今尚算康健,不知王宗伯对他印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