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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瓜农论战(上)

想着唱戏出身的父亲,想着父亲在那个文化浩劫期间的遭遇,想着父亲每次教育自己所说的那些车轱辘话,总是那么的翻过来倒过去。王启年心里感觉到似乎父亲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所以才用他的前妻的故事来提醒自己。父亲当年与前妻离婚,就是因为前妻出轨。父亲的话里话外到处都是这意思,希望自己不要因为那样的女人而荒废自己的一生,那样做很不值得。于是王启年装作郁闷烦躁的将头埋入枕头,假装沉沉的睡去。

母亲看着装睡的王启年,担心的说道:“孩子你可不能这样,你现在也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孩子还那么小,你得负起责任来。你每天这么浑浑噩噩的,那孩子长大后可怎么办。你是孩子的榜样,你得重新振作起来。想我当年,兵荒马乱的拉扯你们三个兄弟,你父亲又常年不在家,我容易吗?我其实当年就不应该找你爸,我当年就应该丢下你爸,我自己一个人跳上火车,我就应该去延安。我要是去了延安,我现在就会是一个真正的“角色”,我就会离休,我就不用每天都伺候你爸,我得有人伺候。哪像你爸,最后竟然选择跟了阎锡山,真是做的好选择,真是太愚蠢,没有眼光。这男人啊,就是得有眼光,只知道他前妻跟了一个卖鸡蛋的,可是却总是不说,那个卖鸡蛋的后来成了谁?英雄不论出身,只有你努力,你就一定会成功?你现在不过只是死了老婆,我当年全家都死在鬼子的刺刀下,我从太原的万人坑了爬出来,我是被一个放羊的救出来的,可是那也不是一个好人,我不是还好好的活到现在,这男人就是不如女人,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些事情吗?哪里还用的寻死觅活的……”

听着母亲又一次开始回忆她的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想着青衣出身的母亲,想着她每次说的如同发生在戏曲故事里的往事,是她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王启年知道母亲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些个事情吗?谁还不知道,谁又不会知道。自己就是这人生的一出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不是自己的戏已经结束了,而是又一出新的戏又要在舞台上演出。过去了的就过去吧,人生如戏,每个人都不能停止演出。那个李芳不过是一出戏的一个人物而已,自己的演出也许才刚刚开始。于是王启年装作更加烦躁的将自己的头埋了起来,他不想让母亲看出他内心深处的软弱。

王启年听到大哥小声的说道:“三弟啊,你可不能这样。你还有大把年纪,不能这么挥霍。你可以多看看书,提高自身的修养。我听说国家马上就要重新开始高考了,你可以再学习,说不定还能考上个大学。我跟你大嫂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跟她说赵高的指鹿为马,她跟你说赵高那小子她认识。你跟她说三国关羽,她跟你说她知道他是隔壁卖瓜的小贩。这人啊,就得找到一个能与自己谈的来的。我觉的你可能现在感觉失去李芳很痛苦,可是往远了想一下。你在与她最好的时间失去她,远远要比你们将来相互之间相看两厌的时候分开要好。反正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个人觉得早来总比晚来好……”

王启年想着自己当年就是因为看不下书,才学的厨子。再说学习有什么好,大哥你还不是现在矿山开石头,做苦力。你念得那个中专又有什么用?是啊是对大哥没有用,可是对自己呢?大哥也许早就看出事情的真相了。李芳一直对自己没有文化耿耿于怀,还常常嘲笑自己对历史知识的无知。一定是这样,也许大哥早就知道。因为自己没有文化,与李芳没有共同语言,李芳最后才会那样的话,是啊大哥现在指桑骂槐的水平越来越高了,果然是个文化人。他刚刚举的例子,一个赵高,一个关羽。一个是太监,一个是二哥,是啊自己就是那个二哥还是个太监,所以李芳才会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不二的男人,而不是自己这样的太监二哥……

二哥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王启年,有些埋怨的说道:“启年啊,也不是二哥埋怨你。这弟妹是走了,可是这人生不是还得继续吗。想想二哥我,当年受了多大的罪。我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我感觉我都已经死了。我所受的打击有多大,最后我还不是都挺了过来了吗?这人啊,就没有受不了的罪,有时候你只要眼睛一闭一睁,那事情就过去了。过去了怎么样?也许吧,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或者可能你的又一次新生活开始了。我决定把你现在对生活的态度写到我的新剧本里,作为一个反面教材。另外最近啊,你二嫂也有些反应。是啊,你看我跟你二嫂在一起有多么的不容易。我让她冲破了原来家庭的枷锁,她放弃了原来的丈夫孩子,毅然决然的为了二哥我的才华跟我走到一起。所以我现在就应该对她更好一些,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是真正的家?你千万不要把她看成是一个无耻的女人,这人的一生就应该轰轰烈烈的爱一次,哪怕要面对整个世界世俗的眼光,我们也毫无畏惧,勇往直前……”

王启年想着二哥这些年所写的东西,那都是些什么呀,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活的现实,就是一些马屁文章。什么把自己写进剧本,你分明就是个怕老婆货儿!是的,二哥这是在点醒自己,怕老婆又有什么关系呢?二哥也一定知道了什么!一定是觉得李芳像二嫂一样,一定是在自己家里过的不愉快,才去找了别的慰藉,找寻自己的爱情,那怕最后抛家弃子,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女人疯狂起来比男人更厉害,她们常常会全身心的投入一件事情里去。只是最后苦了王启年自己,一定是这样的啊……

王启年越想,越是感觉自己很烦乱,看来这些亲人的家里也是不能去了,越去越闹心。看来他自己得从新再找一个避难的场所了,另外一个可以逃避回家的地方。他不回家其实就是有些害怕回家,害怕一个人独处时孤独寂寞,害怕面对家里的一切,害怕面对周围的每个人都知道真相真实,害怕面对大家都在装做不知道真相,害怕面对大家为了瞒着他王启年一个人而说的谎言……

自那以后,王启年每天基本上都在单位度过了。白天正常工作,晚上下班后,待在单位的食堂当后勤,干各种杂事,打扫卫生。最后等所有的人离开后,自己找些剩饭,独自一人开始喝酒。喝多后便随便找几个板凳,拼个长条,便可以睡上一晚。开始的时候,单位的领导还劝他,后来发现他这样也从不耽误工作,最后也就不管了。

后来,这样又过了半个月,王启年发现自己的酒量渐长,似乎觉得在自己单位喝不好,便在单位的附近,找了家个体小酒馆,每天下班后照旧开始喝酒,常常喝到后半夜,才回到单位睡觉。其实,王启年喝酒是假,他每次都装做醉倒,其实是趴在桌上偷听别人说话,他还是想从自己周围发现些什么……

这个小饭馆是个东北小女孩开的,本来只是提供一些简单的午饭和晚饭,给那些吃烦了单位食堂伙食的钢厂职工们。由于钢厂是三班倒的工作,所以这饭馆每天会开到很晚。而且这个女人确实有几道菜,做的连厨师出身的王启年都觉得不错,所以便经常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7月28日的夜里。这天夜里,王启年照旧同往常一样,已经醉倒趴在桌上。另外一张桌上坐着几个下夜班的男子,在喝着啤酒说着闲话。店主赵绣花正忙着擦着王启旁边的桌子。

突然,巨大的晃动从传来,先是上下一动,接着便剧烈的左右摆动了起来。那几个围坐着喝酒的男人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疯狂的冲出门外。其中的一个男子,竟将赵绣花撞倒。对于倒在地上的赵绣花,那个人竟然理都没理,速度不减的跑到门外。

看着摔倒在自己脚底的赵绣花,王启年连忙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拖到桌子地下。

头顶上的瓦片啪啪的落到了桌子上,王启年用自己的身体再次护了护赵绣花,尽量的将她的身体塞到桌子下。

过了好大一会儿,只听见一个男子跑了进来,大声的说道:“地震过去了,我们这里有没有人受伤啊?”

王启年和那个女子连忙从桌子底下爬出,连声说道:“没有,没有。”

那个男人看着两个,看着他们的样子,再次认真的说道:“刚刚在北河省山唐市发生了很大的地震,我们这里只是受到了波及,你们确定没事?”

“没事啊!”

“那个男同志,你头上的血是没事?”

“没事,刚刚躲得太着急,不小心撞到桌子腿上了,擦破点皮,没事。”

“没事就好,刚刚地震的时候,有几个钢厂的工友从三楼楼梯上跳下来,听说摔的够呛,你们没事就好。”

“我也是钢厂的,我叫王启年,我跟你一起去帮忙。”

看着王启年与那个男子一块走远的赵绣花,似乎受到了惊吓,一直呆站着。很久之后,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王启年刚走到小酒馆门口便发现,那个女店主,那个赵绣花,站在门口,笑的像一朵花一样,在认真的看着自己。只是王启年没有发现,赵绣花的笑容里,暗含着一些隐隐的亲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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