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艳红躺到床上,思量了半天,眼珠转来转去,忽然腾的坐起来,嚷嚷说:“不对!”汪竞吓得赶紧过来,愣愣的问:“怎么了?感觉到骨头错位了?”何艳红抿着嘴,不屑地说:“你爸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他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总是顺着我说话,对我好的不得了,他心里有鬼,一定和女人有关。”汪竞佩服的五体投地。女人的直觉真是准,能从细微处发现真相。以前她可能疑神疑鬼,现在可是抓到实锤了。他的脸色变化被何艳红捕捉到了,急促地说:“没错吧,他跟你说什么了?那女人是谁?购物中心的收银员吧,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不简单,眉来眼去不止一天两天了。你说她才三十来岁,干嘛拴在一个老头身上,她值得吗?还好离婚了,我才不看他们俩那勾三搭四的丑态!想往我眼睛里掺沙子,他们不配!”好容易何艳红喋喋不休地说完了,汪竞插进来说:“关人家收银员什么事,我爸早就说过他们关系很平常。你也会问值得吗?当然不值得,所以人家收银员只是对顾客友好罢了。高叔给他介绍的……”汪竞把情况一说,何艳红当时就急了:“买了房子了?我来之前他还没有买房子的意思呢,忽然就要买房子了,肯定是那女人撺掇的。好嘛,挺有手段,把老头子哄得团团转,拿出积蓄买房子了。房产证上写她的名字吗?这个傻老头子脑子一发热,可是任由别人摆布,房子白白地给人分了去,亏得可是你!”汪竞不以为然道:“我爸能有多少钱?本来就没有多少,买的也是小房子,三线城市的小房子花不了几个钱。”何艳红瞪他一眼,愤愤地说:“几个钱也是钱,都是要留给你的,决不能落到外人手上!人家哄得他买房子,不就是盯着房子来的,房子将来你卖你租都随你,但是被人霸占了,我就不同意!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阻止他做傻事,没人帮他把关,他把命都交给人家!”汪竞晃悠悠地说:“急什么,谁付的钱买的房子,银行都有记录。现在不是房产证上有名字就有资格分房子,而是要看谁付的钱,各自占了多少比例。只要一付钱,就基本确定了房子归谁。”莫心洁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听到这儿,走进来说:“那女人既然能打房子的主意,也许早就做好了安排,房子弄不到手,她自然不甘心,也许会想办法。”何艳红一拍大腿:“说得好,我得回去盯着他,防止出现意外事件。”汪竞再次阻止说:“路都走不了,怎么出门?”何艳红抓着他的手,催着他送她回去。汪竞只好和莫心洁架着她坐进车里,飞快地回了老家。
晚上两人回来,莫心洁去袁美华那儿接汪丽卿。袁美华拉着她悄悄躲进里屋,同样问起房子的事。莫心洁嘿嘿笑道:“我婆婆可不是简单的人,一下子就盯上房子的所有权了。当初他们离婚,我婆婆占了房子,一半的房款给了我公公。虽然没有几个钱,但是全款买个小房子不成问题。我婆婆赶着回去盯梢了,全程盯梢,确保房子留在我公公手上。”袁美华放了心,笑着说:“我也是操心这件事,房子的事情必须划分清楚,怎么说也几十万呢,两个孩子上大学的钱就从这儿出了。最好暗示你婆婆让你公公立遗嘱,房子留给汪竞,否则将来分房子的人多,谁都跑来插一手。你们生活不容易,能有一点外财当然好,省得自己拼了命打拼。汪竞工作忙,能减轻一点压力是一点,好容易走了第二条路,日子过得还不错,还不好好珍惜?”
翁家丽出院后在家里休养,莫心洁带了黄浩威和汪丽卿去厦门。黄母见到他们,热情地招呼道:“就盼着你来了,知道你今天过来,我昨天就过来了。”翁家丽勉强陪着笑脸,摆出一大堆好吃的,黄浩威和汪丽卿开心地抢着吃。黄母用喜爱的眼光紧盯着汪丽卿,笑呵呵地说:“这孩子真是可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晚上想吃什么,给你们做。这次来厦门多玩几天,我们两个好好说会儿话,没人跟我说话,憋的我呀。”翁家丽的脸色阴沉沉的,黄晟意扯了她一下,她的脸色才阴转晴,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黄母问道:“你婆婆还在上海吗?她有没有为难你?”翁家丽的耳朵竖了起来,似乎很感兴趣。莫心洁微微一笑道:“她在家里养了几天病,其他时间都在医院,没什么接触。”黄浩威撇了撇嘴,插进来说:“汪奶奶想赶我走呢。”黄晟意立刻不高兴了:“你住在外婆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赶走你?”黄母也不高兴了:“我孙子受委屈了?”莫心洁只得说了当日的纷争,黄浩威又插嘴说:“汪奶奶摔到了骨头,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叫的那个惨啊,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他说的眉飞色舞,莫心洁连忙喝止了他。他倒也不在乎,跑到一边和汪丽卿去玩了。黄母叹息道:“可怜你了,多好的媳妇,为这些事情头疼伤神。”翁家丽借口做饭,躲到一边去了。黄晟意讪讪地说着话,眼睛不断地往厨房瞄,逮到机会摆脱众人的注意,忙跑到厨房去安慰她。翁家丽没有哭,只是神情有些黯然。黄母偶尔才来一次,没必要激化矛盾。
饭桌上莫心洁说起彭小慧的婚变,黄晟意略带点幸灾乐祸的表情说:“怎么都想不到吧,她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她表面上劝和,背地里多少不屑。还有许映秋的事情,她背地里多少嘲笑,后来又明显地拼命巴结。她嫁的是挺好,可是婚姻是动态的过程,随时会发生变化,谁能保证永远的幸福永远的点背。人到中年,不但遭遇工作危机,还遭遇感情危机,生活的特别艰难。就这些天生病,家里的开支一下子就紧张了,不得不重新规划未来。许映秋过问了几次,不得瞒着她呀,以前是嫂子,有亲戚关系,凡事还有个理由开口,如今各过各的,不想欠人家人情。知道你来了,她又邀着聚会呢,还说有大惊喜,神秘兮兮的,不会是你上次说的事情有着落了吧。罗飞扬的生意做的大得很,在上海开个分公司很平常。”莫心洁喜道:“有这好事?我也正惦记着呢,小姜毕业了,眼看着在接手公司,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人事变动。眼下看不出来,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总会有大变动,都是利益集团在作怪。”
饭桌上罗飞扬果然提起分公司的事情:“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出资,在上海收购了一家公司,正在招兵买马。你若没有提起跳槽的事,我胆子再大都不敢挖墙脚,既然有心另谋发展,到我公司当副总怎么样?我需要心腹帮我把关,上海那边交给你,我放心得很。”莫心洁一问地址,倒是离家不远,坐地铁几站就到了,省了不少时间成本。她爽快地答应了。许映秋提议出海,翁家丽婉拒了。许映秋再次邀请道:“反正没有什么事,何不一起去玩?你刚出院,又不急着上班,好好玩几天呗。”翁家丽干笑一声,淡淡地说:“哪里一点事都没有,今天是我哥的生日,我要去拜祭他。”许映秋愣了一下,随即也干笑一声,淡淡地说:“不耽误你。”她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心里的波澜。莫心洁冷着脸,尽管给汪丽卿夹菜。翁雪雁吵着要去拜祭爸爸,许映秋没有阻拦,但是她始终没有要去的意思。翁家丽心里酸涩,勉强吃完饭就走了。罗飞扬去谈业务了,黄晟意没有急着走,留下来继续闲聊。气氛倏然变得轻松,莫心洁冷冷地说:“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她始终放不下。”黄晟意叹息道:“她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没有了他,她很孤单,四周到处都是敌意。”许映秋嘴角一挑,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瞄了一眼黄晟意说:“其实你心里……”莫心洁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倦怠说:“改变早已在不经意间发生,一味地沉溺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你们猜上个月我遇到谁了?林警官!她来上海出差,她女儿长高了许多,俨然一个大姑娘了。她气色不错,比起当年见她精神了许多。她没有说起以前的事,也许是刻意不说,也许是忘记了,反正一直在谈论未来。过去的事已经翻过去了,根本就没必要再提起。她还问起你们了,我说罗太太春风得意呢,黄先生一头的包,她笑得前仰后合。不过她也有不如意的事,女儿谈了个配不上她的男朋友,执拗得很,非要跟那男的交往,林警官气得七窍生烟。谁家里都有烦心事,谁过得都是磕磕绊绊,一生的劳碌命一身的儿女债。”黄晟意忽然笑了:“说起儿女债,眼下就有一个,许映秋你要操心了。现在的孩子早熟,我听小威说,他们学校有谈恋爱的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居然谈起恋爱来了,他们懂得什么是爱吗?不过就是看了电视剧,有模有样地装腔作势起来。小威也跟着潮流学,居然想让雪雁做他女朋友,把他奶奶乐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许映秋差点笑岔气,边抚着胸口边说:“受不了这些小孩了,成人化的真快。刚解决了大的,千万别又马不停蹄地解决小的。”莫心洁笑道:“这就是一阵风,赶时髦,这股劲儿过去了就没事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小威和雪雁挺合适的,可以考虑一下。”众人开心大笑。
回到上海,莫心洁直接跟姜伦提起了辞职。姜伦大吃一惊:“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辞职?是不是觉得薪水低了,我加你薪水。”莫心洁微笑道:“姜总客气了,我的薪水已经很高了,不敢再往上加。辞职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方便照顾小孩。姜总器重我,我心里很清楚。离开公司,我也很难过。”姜伦急切地说:“再考虑考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顶梁柱。”莫心洁坚决地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姜伦咂了半天嘴,惋惜地说:“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如果哪天你想回来,我还是欢迎你。”莫心洁打心眼里感激他。姜伦的私生活一塌糊涂,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传的满天飞,但是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人才的眼光非常毒,这也正是公司蒸蒸日上的原因。不知道姜亚风是否能保持这种优势?
莫心洁走后,姜伦在办公室里徘徊了很久。吴述敲门进来,姜伦连忙抓住他说:“真真跟着莫心洁学的怎么样了?”吴述微微摇了摇头说:“还在起步阶段。”姜伦长叹一声说:“只能抓紧时间高薪招聘了,莫心洁一个月后离职,必须找到人顶替她的岗位。告诉真真,这一个月内跟着莫心洁拼命学,能多学一点是一点。”吴述赶紧答应,随即有些迟疑地说:“薛佩玲打算辞职。”姜伦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吴述愤愤地说:“她不想在公司做了,要写辞职信,被我压下来了,这事得老总拿主意,由不得她自作主张。”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谄媚。姜伦气哼哼地说:“她也学别人玩辞职?不是每个人都能从我这儿顺利辞职,能不能辞掉得看我的心情!晚上让她过来,我倒要好好审审她,无缘无故怎么想着要辞职?想摆脱我?向来只有我甩人的,没有人甩我的,以为女儿上了大学了,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该一脚踢开了。只要沾染上了我,就别想顺利脱身,除非是我玩腻了!本来我是有点不感兴趣了,给我来这么一下,我又有兴趣了。玩一把,看谁玩的过谁!”吴述诺诺连声。姜伦明显是借题发挥。留不住人才也就罢了,连个玩物都留不住,让他脸面往哪儿搁?
晚上薛佩玲磨磨蹭蹭地上了车,怀着一肚子的心事。谢萌萌好歹进了大学的门,别管费了多大劲吧,总算是沾了高等教育的边儿,而且去了离家比较远的学校,远离了姜伦的魔掌。离开公司的念头日夜缠绕着她,缠得她无法入睡,最终递交了辞职信。吴述的态度不明朗,他的态度显然就是姜伦的态度。姜伦不肯放手吗?她年纪大了,脸上没以前那么光滑了,连着几个月他都没有找她了,应该是失去兴趣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放手?他还在打谢萌萌的主意吗?他再惦记也没有用,每逢假期谢发才都会带她去养猪场打工,根本就不在城里等着他惦记,他不会有下手的机会。但是姜伦不是善类,他会想出什么办法逼迫她交出谢萌萌?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她都不会屈服于他。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再也不能委曲求全了。
来到别墅楼下,谢发才打开车门,担忧地说:“我和你一起上去,我就在门口呆着,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就喊我。”薛佩玲摇头道:“老姜不是那种会使用暴利的人,他自诩是文化人,只会用卑鄙的手段。我就是想听听他怎么说,看他能干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萌萌。我已经错了,不能再让她承受我的错误。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搬去养猪场附近,从此过安静的生活。”她转身就走,谢发才不放心地跟到楼下,凝视着她的背影。这几年她明显有些发福,尽管她拼命保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福了。到了这个年纪,容貌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对此谢发才心里很是欣喜。她的美丽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压力,他宁可她老而一般,和他才最登对,他才心安理得地和她一起笑看日出日落,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们面对着日出日落的青涩。她不是徒有美貌,她有自尊心,她是个自爱的女人,只是被命运的车轮碾压,不得已沦落。摆脱了旧日的屈辱生活,他将呵护她度过余生,无论贫穷富贵,他都将是她的保护伞。
上了楼,薛佩玲轻轻敲门。她一向都是直接推门进去,但是现在为了和他划清界限,她保持了礼貌。里面传来姜伦的声音,同时还有别的女人的声音。薛佩玲心底一沉。她从来不和别的女人见面,她的身份虽然人尽皆知,但是只要没有别人亲眼看见,她就有着遮羞布,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在人群中。她迟疑地不肯进去,姜伦不客气地开了门,上下打量着她。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脸尽管过度修饰,但是还是透露出一丝学生妹的纯真。姜伦想向她展示他的最新成果吗?想故意凸显她的老而丑吗?他侮辱她,随他吧,只要他发泄了怨气,不再阻止她离开,她可以忍受他的无礼。
她迈进大门,眼前一字排开站了三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啤酒。那是高小姐,姜伦的老相好。高小姐也不算年轻了,经常听姜伦提起,对她倒是挺长情。可能高小姐很对他的口味吧,高小姐对他百依百顺,姜伦有些离不开她,姜伦所有男人的自信都在高小姐身上得到了回应。薛佩玲讪讪地坐下来。高小姐对她挺客气,招呼她吃吃喝喝。在这一群女人中间她显得特别怪异,也许是因为只有她已婚吧,最能体现出姜伦的征服能力。姜伦酒过三巡,冲着女人们挥手,让她们回去。女人们瞄着薛佩玲,眼中闪现着记恨。一个老女人居然能得到姜伦的青睐,她有什么魅力?她们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姜伦眼前飘过,一水的白嫩嫩的胳膊大腿。姜伦并不理睬她们,只管和薛佩玲对饮,直到她们都走了,姜伦才晃悠悠地说:“我不缺女人,只要我一个电话,她们不管在哪儿,都立刻飞奔过来。”薛佩玲恭维道:“知道你有本事,你想弄多少女人就弄多少女人。”姜伦话锋一转,搂住她亲热地哈哈大笑:“可是我最看重的是你!你有骨气,跟她们不是一类人,我欣赏你。”薛佩玲婉转地说:“可是我打算回老家了,上海的消费太高,我承受不起。”姜伦哈哈一笑:“有我呢,再高的消费你都不用怕。不过,我不会勉强你,人各有志,强留有什么意思?今天算是告别吧,干完这个月,把工作移交出去,做人总得有始有终。当然,如果你改主意了,我欢迎你留下。”薛佩玲有些狐疑。他会这么好说话?暗地里耍什么阴谋诡计?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姜伦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抚慰道:“放心放心,我不会当男主角,那不是我的风格。好来好散,怎么着也是相好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