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驱马下了山坡,由亲卫营护卫着,巡视处处血迹斑斑的战场。他牵马缓行,时不时停下脚步,与包扎伤口的官兵们说话。行至甲旅团练曹靖面前,他问道:“伤势要不要紧?”
曹靖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他勉强笑道:“不过是箭创,入肉不深,并不打紧。”
郭继恩点点头,又安慰了他几句,正准备去寻骆承明,那曹靖却突然有气无力问道:“制将军可是马上便会转回燕都?”
郭继恩停下脚步,笑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卑职胡乱猜测的。”
“不用想那些事,你如今只管养伤便好。”郭继恩摆摆手,牵马继续往前。然后他就听见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士卒对身边的伙伴说道:“若是往后不能再回军营,俺也不怕。到底俺在识字班中认了不少字,如今处处都在大办工坊,俺去哪里上工,都能攒下不少钱来。”
“是啊,听说那些工坊募人,只要是识字的,就一定会收。”
郭继恩闻言,暗暗点头,身边的范长清也钦佩说道:“卑职往河北来了这几日,见燕州军中,气象便是格外不同。此前闻所未闻,却教人心向往之。范某虽然驽钝,仍然期望着与众位同袍一道驱虏安民,以成将军之大业。”
“本帅与范校尉同行数日,也觉着你是个有才干的。既是到了燕镇,统领署定然会人尽其才,到时候范校尉可不要累趴下了才好。”郭继恩一面说笑,一面欲转头对随扈们说话,却见舒金海脸上有些郁闷神色。他想了想,翻身上马,往那几面左军大旆的方向行去。
程山虎小声对舒金海道:“咱们跟在统领身侧,虽说随时都有可能上阵杀敌,毕竟还是要以主帅安危为第一要紧之事。监军司颁下的军纪,咱们可不能忘了。统领安然无恙,这便是咱们的功劳,若是主帅命咱们冲阵,那才是到了赚取军功之时。这个主次分寸,咱们心里一定得明白。”
“多,多谢提醒。我,我知道了。”
骆承明、石忠财等也往这边来寻郭继恩,彼此相见,都在马上抱拳行礼。郭继恩便问伤亡统计之事,石忠财禀道:“阵亡六百二十人,伤三百零四,营官折了四个,团练团监们也有负伤的,幸好却都是性命无碍。”
“还算是不错,”郭继恩吁了口气,“要教出一个出色的军官,着实不易,每折损一个,都难免教人心痛。今日之战,左军各位同袍,遇敌巍然,虽被合围,仍然不能被撼动分毫,了不起!”
“统领既然如此夸奖,咱们可要一鼓作气,杀向晋北去?”石忠财是跟随郭继恩数年的老卒,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并不拘束。
“哈哈,得陇望蜀,人之常情。”郭继恩心情很好,“但是不行,时机不对。”范长清也向骆承明、石忠财等抱拳行礼,又感叹道:“卢都督在常山一战大溃,本来卑职和张校尉等还觉得疑惑,今日见了左军之战力,当初咱们败得不亏啊。”
“没事,咱们如今既然在一只锅里吃饭,往后便一道杀虏贼,安天下!”石忠财很是得意。
骆承明终于想起了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回犯境的,还是库罗所部,却是依然从北面大马群山而来。”
“不错,虏兵非越太行而来,那必突可汗暂时无意河北,专等着晋阳主力过来决战。”郭继恩露出赞同神色,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打过这一战,宣化可保无虞矣,咱们回军营去,我还有吩咐。”
韩煦领着刘文卿等人在军营门口相迎,郭继恩劈头便道:“此处事务,请韩宪使全部交与郜推官,你得与咱们一道返回燕都去。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写下来差人送过去。”
韩煦闻言一愣:“此地流民之事,千头万绪,郜推官一人如何应对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