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大步走向中军帐,扫视一眼刘文卿:“让郜推官去找庄夫子要人,大学堂之学生,只要是品行端直的,都可以马上擢用——至于流民之事,一是定人心,二是安家业。要多鼓励他们往唐山卢龙去,官府给钱给粮,只要他们愿意东去,什么都好说!”
韩煦更是摸不着头脑:“既如此,则卑职更应当留在此地主持流民之事,为何要先行返回?”
“自然是有更要紧的事。”郭继恩在大帐中盘腿坐下,询问随后进来的伍中柏、吕义才:“中军甲师二旅,伤亡如何?”
两名旅监都回话道:“统共有四人阵亡,伤二十余人。”
郭继恩自己也对这个数字感到有些意外:“可算是代价极小而战果极大矣。既如此,教大伙儿都稍作休整,吃过饭后就拔营!”
韩煦匆忙写就行文,取印钤了,交与刘文卿,吩咐他快马往溪南村。又问郭继恩:“统领何以如此急迫?”
郭继恩摇头不答,想了想才说道:“走,咱们先去用饭。”
和军士们一起用过饭后,中军和左军的官兵们开始拔营预备返回,这时郜云汉与宣化刺史冯明昌都赶了过来拜见郭继恩。他不禁笑道:“冯使君往常倒也见过好几回的,原本想着这回事情太多,就不特意召你过来了。如今你既然来了,本帅免不了要吩咐几句。留在宣化的这些流民,务必都要安顿好,他们既然来了燕州,便是咱们燕州之百姓,官府须得一视同仁,平等待之,教大家都能吃上一口安稳饭。”
“若有为难之处,”他指了指郜云汉道,“郜推官也会为你设法,还缺什么,就书报统领署,去找霍真人。”
“是,”冯明昌心绪有些复杂,却依旧神色恭敬,“下官都记住了。”
离开军营之时,他对身边的书吏感慨道,“谁能想到七年前两个投入边军的娃娃,如今竟成了跺一脚便震动燕镇的人物?世事变幻,总是出人意表啊。”
军营之内,郜云汉很是不满:“眼下情形,安顿流民乃是官府第一要务。不知统领有甚么紧要之事,这个节骨眼上要将宪使派走?”
骆承明、石忠财都诧异地瞧着这个身形干瘦的巡查推官,敢这样与统领说话的,他们此前还真的没见过。郭继恩却知道郜云汉的性子,只是笑了笑:“自然是因为还有别的差遣,往后宪使衙署之事,都要请推官多担待一些了。”
郜云汉闻言,吃惊地瞧着郭继恩,韩煦也觉得疑惑,郭继恩拿起皮囊喝了几口水,又继续说道:“是,便如推官所料想,本帅就是这个意思。”
郜云汉默然点头,向郭继恩叉手行礼。郭继恩示意部将们准备上马,又瞅着郜云汉有些嫌弃地道:“郜推官,你就不能笑一笑?自本帅第一回见到你,便是这副严厉神色,不知推官公务之余,面对家中妻儿,难道也是这般模样?”
郜云汉微微变色,想了想克制住自己道:“民生多艰,颠沛流离,下官心中不忍,是以多有忧思也。”韩煦也连忙说道:“制将军这话太过无礼了,郜推官宅中孺人,过世已经七八年矣。”郭继恩闻言,深觉自己失言,忙抱拳行礼道:“是郭某蛮横粗鲁,冒犯了推官,罪过罪过。只是咱们的确还有别的要紧之事,不能耽搁。宣化这边流民,也只好托付于推官了。”
郜云汉不好再与主公争辩,只是默默点头。郭继恩这才与他道别,吆喝一声,那匹漂亮的栗色战马便加速奔跑起来。
左军的两个旅护送着所有受伤的同袍、战死者的遗体,押解着战俘们陆续从西门进了府城。郭继恩却不去探望流民们,直接率领中军甲师的两个旅,沿着官道加速向东面赶去。
当夜,军队歇宿于涿鹿县北面的鸡鸣驿。这里是一座很大的驿馆,外有城墙,方长近四里。于是近六千兵马便全部歇宿在驿馆城墙之下。
涿鹿县令陈光义也从县城之内赶来参见。这县令年纪不过三旬,甚是年轻。行礼之后他将这边县城情形都述报了一遍,又责问道:“制将军在燕都大兴百业,把个燕镇首府整顿得好生兴旺。却是有一样弊端,如今下面各县之中,许多佃户、或是城中无业之民,如今都往燕都去寻活计,长此下去,则河北之地,独旺燕都一处也。如何不给咱们这些府县也安排些产业?譬如涿鹿,煤矿铁矿皆有,何不在此地也造一座铁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