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桩事,本帅并不以为然。”郭继恩笑道,“除燕都之外,定州之瓷器,邯郸之铁,唐山之煤铁、水泥,海津、河间之盐,不都是兴旺得很?至于涿鹿,既有煤矿铁矿,陈明府可以教百姓们开采出来,运往燕都便是。”
陈光义很是生气:“唐山有煤铁,制将军便在唐山大造高炉,燕都有煤铁,燕都便扩建铁厂、甚么焦炭厂,咱们涿鹿是小县,便不能建厂了么!凭什么涿鹿出的矿石,便要解往燕都?”
郭继恩见他简直要怒发冲冠,便忍住笑意解释道:“并不是有了矿,便可建厂。造一座厂,非是仅仅就地耗用矿石这么简单。它还可以助兴其他各业。涿鹿县全境丁口不过六七万人,官府若在此地办厂,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你要知道,如今光是燕西铁厂,便有上万工匠,今年所出之铁胚钢胚,可逾八百万斤!”
坐在一旁的韩煦、范长清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郭继恩见陈光义仍然面色不服,便笑着说道:“小冶铁,官府不办,可以鼓励百姓自办,也是一个法子嘛。”
“话虽如此,涿鹿乃是个穷县,富户不多,办一座铁厂,这银子可就海了去了。”陈光义皱眉说道,“若官府不出面,百姓们哪有那个财力。”
“自己去想办法。”郭继恩提醒他,“去借,去筹,可以去找钱庄,燕都之中不是新开设了一处万蚨钱庄?你也可以帮着百姓去找他们,虽然是民办,他们也等着贳贷生利嘛。”
陈光义闻言沉吟点头,他又恢复了振奋之色:“既如此,下官回去之后便召集城中富户商议此事。”说罢便起身作揖,匆匆走了出去。
韩煦连忙喊道:“哎,陈明府不留在此处一道用饭么?”却是无人应答。
范长清疑惑道:“燕镇官员,竟然敢如此与统领说话?”
“敢与本帅拍桌子对吵的人多了去了,”郭继恩笑道,“不过,既有硬头官,自然也有滑头鬼。官场之中便是如此,且不去说他们了,咱们去用饭。”
次日,中军二旅启程继续向东,直至军都关,跟随张善行、范长清二人赶至河北的并州武卒如今也到了这里,开始与燕州左军的士卒们一道操练,准备过些时日便补充入左军甲旅乙旅之中。郭继恩巡视过关城之后,率军继续向东。三月十三日,这支军队终于赶回了燕都。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赶到了南苑军营。驻屯在此处的中军乙师已经全部离去,如今此处仅驻有亲卫营的两队人马,护卫着霍启明、于贵宝、谢文谦、谭宗延、杜全斌、拉巴迪亚等人,此外在军营南面的俘虏营内,也住着从流民之中挑选出来的上万名精壮。
暮春的细雨之中,众人将郭继恩等接入军营,他在点检署内坐定,皱眉说道:“如何都在这里,城中无人镇守,万一有事,岂不是无可措置。”
“不妨事,”霍启明摆弄着麈尾说道,“乔巡检不是还领着甲师甲旅坐镇西苑军营嘛。皇城又有王营管和继蛟看守着,城中出不了大事。小道若不是守在这边,又如何能在数日之内为你备齐上万民伕和数千辆大车?”
“既是如此,辛苦众位了。”郭继恩点点头,吩咐唐成义、何占海道,“教伙伴们好生歇息一晚,咱们明早就出发。”
韩煦终于忍不住问道:“制将军究竟是要去哪?”
“咱们要去打一场灭国之战。”郭继恩瞅着他,语气沉静,“本帅将率军东出临榆关,以平定东虏,收复营州之地。”
见韩煦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霍启明便说道:“自开年之后,咱们便在卢龙设置粮台,囤积粮草,只等着时机发动。此事,想必宪使也是知情的。”
“之前确有耳闻,”韩煦点头道,“只是没有料想竟然这么快,未免有些仓促。东征是大事,何不等待麦收之后,再行发兵?”
“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咱们就是趁东虏主力尚在新卢未返,果断出击。”郭继恩解释道,“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此天赐良机,若不趁之一举扫灭,则东虏大军返回,新卢为其纳贡输捐,其国力愈强,若再待来时,天时人事不得如常,恐怕更为艰难矣。”
“既然统领已经定夺,下官自当跟随。”韩煦想了想问道,“所以杨点检所部中军乙师已经往卢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