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白甲的女子将军,能够让一个从四品州城节度使恭敬跪下,且久跪不起,来头有多大,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的陈煜心中已经猜出了万一。
女子大将军,名叫孟华亭,当今朝堂文官之首的孟丞相长女。
若仅仅是这一个身份,倒也不至于能够有如此排场,近年来,关于这位女子将军的事迹,即便是身在云阳城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陈煜依旧有不少耳闻。
年纪不过二十,十六岁从军,身经大小战役就达三十场之多,无一败绩,军功累累,现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
女子从军,本就闻所未闻,女子为官,曾经更是让朝中无数言官上谏天子,此举万万不可,实在是太过羞辱天下男儿。
奏本如雨,飘落至天子案前。
结果那位高坐龙椅的天子,就只是问了那些言官一句话:“若边关再次告急,尔等可敢披甲上阵?”
随后那位天子又说了一番让整座朝堂都震惊的言语:孟家有华亭,天下谁敢再言女子不如男?女子忠君报国,封侯拜将有何不可?
文官之首的老丞相一向性子温和,却也因为此事在当初大为震怒,指着那些言官鼻子大骂一通。
孟家无子,还不允许我女儿为国效力?这是哪门子的混账狗屁道理?
偏偏这番言语,在言官素来活跃的大启朝堂之上,往后再无人敢上奏谏言这位女子将军的丝毫不妥。
孟华亭之后,许多闺阁女子便再不羡慕女红刺绣,纷纷从军,投其麾下,如今她手下那支全部由女子组建而成的千骑‘胜须眉’,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当真不让须眉。
如今亲眼得见,才知是何等人物,难怪自家大儿子陈胥看不起世间任何女子,偏偏对这个人极为钟意。
接下来女子的第二句话一出口,就让在场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而陈煜则是面如死灰一般,一股勉强提起来的精气神顿时泄了个空,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白意舞,我的男人你也敢碰?”
此番言语,虽不是问责于陈煜,而是将话锋直指向白意舞,但陈煜已经能够听出来,谢济于这个女子将军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记得就在三天以前,自己还以那桩名动高阳的休夫案取笑谢济,不曾想休掉谢济的那名女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姿态现身于此。
难道孟华亭如今回心转意,会喜欢上这个废物?
这不可能!
当年就是因为这桩开大启国休夫先河的大案,让谢家二公子身败名裂,怎么会这个样子?
刑场下面,原先计划动手救走谢济的两拨人,不约而同的耐起了性子,在一处不显眼的墙角,老胡子蹲在那里,一壶杏花酿,悠哉游哉。
“谢小子如今摊上两位绝色佳人,都是你宋先生的功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没有丝毫焦虑的老胡子,反而幸灾乐祸起来。
“白术老弟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得帮;可姓孟的那只老狐狸我虽然很讨厌,但是架不住他小气啊,万一给我暗中又下几处绊子,老头子岂不是遭殃了?”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干脆就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情,到时候一股脑推给宋良元,万事大吉。
刑场正中,只剩下三人站立。
孟华亭兴师问罪杀气腾腾,白意舞纹丝不动亭亭玉立,谢济夹缝之中呆若木鸡。
“谢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敬他一杯酒有何不可?”
休夫案始末,天底下恐怕除去布局之人,也就只有她最清楚。
隐约之间,在场许多人都已经品出了两位当世奇女子言语之间的一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