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中县城的县令姓王,一眼望过去年岁约莫是四十来岁。
不过,考虑到他困守县城多日、汉代又以蓄长须为美,张余感觉,他的真实年龄应该是三十几岁,最大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这在汉代,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接近晚年了。
这是个短寿的时代,即便是好吃好喝的达官贵人、很多也难以活到五十岁。
因此四十岁之后,人们就可以直接自称“老夫”。
“老夫王庆王子喜,忝为褒中县县令,闻听大贤良师……”
“王县君。”张角拱手为礼。
两人慢慢寒暄着,张余静静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四周的人群。
一群人像是看救世主一样的看着张角和张余。
很有意思,也很没有意思。
张余看着四周的人,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前一世读书时候的场景。
乱糟糟的语句、乱糟糟的闲话、乱糟糟的心绪。
小孩子们将大人视若神明,小学生们一个个都想争夺家长和老师的关注……
真有意思啊!
可是……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张余想着,不由得哼唱那首歌。
张角和王县君的寒暄已经完结,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所想要做的事情。
王庆没有任何推辞。
事关身家性命,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让张角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满意!
于是张角和张余师徒两人得到了一处干净的房子,和几名已经确认了的病人。
“吱呀”
大门一关。
张角换了一副口罩,戴上了新手套。
“余儿,剖一具。”张角指着院子里一个不声不响,看上去像是死了的人说道。
张余踢了一脚那人。
他有轻微的应激反应,眼睛也从闭到了半睁。
是活人!
“活的,也要剖?”张余饶有兴致问道。
“活的……”张角迟疑了。
他拿了油灯出来,脸上是犹豫和为难。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张角来到了那人面前:“不必担心,你的父母妻儿,我会托人帮你养育!”
那人眸子半睁,听到这话,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余看着这人没有反应的反应,笑着说道:“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张角张了张嘴。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一点。
他在说刚才那一番话之前,就知道这人已经完全不可能存在自我意识了。
可是他还是说了那番话。
比起安慰这将死之人,他更是在安慰他自己!
“剖吧。”沉默了一会儿,张角说道:“为师要看一看他的内里!”
得病三五日就会死亡,这样猛烈的疫症,其病理不是单靠把脉就可以洞悉的,即便是张角这样的天下名医,他也需要大量的研究和观察才能最终确定这疫病的发病病理,从而针对性的拿出治病的方案。
而他们现在没有时间让张角慢悠悠地观察和研究。
所以张角选择了以前张余说过的一种方法。
——解剖!
趁热,趁鲜活,一具一具地剖开这些患病之人,观察研究其内脏。
这是比望闻问切更加接近本源、更高效的手段,也是张角一直抗拒的手段。
大汉近些年灾疫频发,张角使用这种手段,也就只有两次。
今天,这是第三次。
张余咂了咂嘴,没有说什么,手中拿了刀子,悬在火上炙烤之后,一刀划下去。
高温的刀子与皮肤接触的一瞬,生出丝丝缕缕仿佛铁板烤肉的香味。
这香味若有若无,勾人馋虫的同时又叫人恶心。
张余挑眉:“看来不是酸的……相反,人的味道真的是像传言那样,非常的不错!”
想想也是,人类食谱之中的各类活体食材之中,吃的越好的,往往味道也就越好。
草饲牛肉往往不如谷饲牛肉、那么生来地位还在牛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酸的?
也难怪后来曹操的青州兵和徐州兵会有“食瘾”。
张余笑着,一刀切开皮肤,划开脂肪层,真正见到了内里的光景。
一股温热湿润的气息上升,打在脸上。
张余偏了偏头,伸手撑开那个口子,请自家师父看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