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张余问道。
张角认真而贪婪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往上开一点,肾脏已经衰朽,肝脏也有淤血,但是明显要比肾脏好一些,再往上看看!”
张余点了点头,于是刀口向上。
避开了白森森的骨骼,挑破了种种的阻碍,两人见到了肺腑。
“原来是这样么?”张角喃喃自语。
“再开一具!”张角忽而抬头。
张余看着张角。
张角的眼神充满炙热。
那是想要救人!
张余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人病症轻重不一,几个轻的,只是浑身乏力而已。
他们看着张角和张余,像是在看吃人的妖魔。
“啊!!!”一个十五六岁模样妇人打扮的清丽女子尖叫出声:“救命啊!有妖怪!~”
她这么一叫,张角顿时眉头拧在一起。
“住口!”张角怒道:“老夫此举,乃是为了救人!”
妇人依然在哭喊。
她挣扎着,想要跪叩张角、想要跪求张余。
张角浑身颤抖。
院子里乱作一团。
门外,等候已久,心生不耐的县君此时遣手下过来敲门问道:“大贤良师,可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张角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想杀人。
可是要彻底解决这种棘手的疫症,剖几个人做对比是必须的。
杀人,是为了更好的救人!
他抿着唇,举棋不定。
张余蹲在一边看戏。
那小妇人已经跪在地上不断顿首。
没几下,她娇嫩的额头就已经磕出了一片青紫。
“求您饶我一命,求您饶了我,我以后为您当牛做马,我会给您钱,我把我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您,求您饶了我,求您不要杀我……”
她不断说着讨饶的话。
血淋淋的场景激发了她的恐惧和求生欲,而先前,病着时候,她明知道必死,却能好好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等死。
真的挺有意思!
张余在一边默默看着。
张角咬了咬牙:“余儿,你说,为师如今杀她,算不算是不仁之举?”
仁,是先古儒家追求的一切的核心。
无论什么时代的“仁”字,都脱不开一个“人”形,和一上一下的两横。
在那两横不代表计数单位的时候,“仁”的意义并不是推己及人、当人类群居时候必备的美德。
它是一种维系尊卑、区分少数的特权与多数的非特权而存在的东西。
孔二的道理,是承袭“周”这个奴隶朝代的道理而存在的,他的核心,其实也就是那一套。
只不过,时移世易,“仁”在当下的意义,已经有所变迁。
张角口中所说的“仁”,已经不是当初的意义,而是新的含义。
张余明白张角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你想杀她,是因为你想救人!”
“杀一人而救十人、百人、千人,师父你的话,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是孔丘的话,他应该是会去做的!”
孔丘遵循的是尊卑有序的道理,面前求饶的这些人,按照以前的分类,都是不入国籍的“野人”。
用一条野人的性命去拯救千人“国人”,他肯定是要做的!
“若是荀卿,我不是那么肯定……因为荀卿太矛盾。”
“如是子思、孟轲之流……那他们根本就不会给这小妇人求饶的机会。”张余歪了歪头:“有一句话叫做“杀生为护生”,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张角咬了咬牙:“动手!”
剖!
张角做出了决定。
张余点了点头。
不出意料。
张角问自己,其实并不是询问意见,而是向自己要一些理由,一些可以让他自己安心的理由!
张余笑了笑,对着这小妇人笑道:“不要紧张。”
他背对张角,轻声说道:“他们凭什么将所谓的“仁”、“义”和那些感情、品德分一分大小呢?”
“救一千人,是“仁”;难道对于因此而被杀死的一个人,这不是“不仁”么?”
“而且……凭什么呢?用所谓的“品德”来判定事情应不应该做?“品德”高尚,于是就可以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