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花落定,时光踏轻盈。
吴四一去一年没有消息,花斐依没有下山,她日日督促着花不曾练功。
有一虎目胖小弟,拎着个大篮子,边走边喋喋不休着:“还有多远啊?我去,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震惊着看谢昭一脸不耐烦的站在他面前。
李虎嗷嗷的叫:“师兄你干什么呀!吓死我啦!别挡着我看花师姐啊!”
谢昭温和的笑:“你花师姐毛病多,别惯得她蹬鼻子上脸的,老让你给她送吃的。”
李虎的脸更红了,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招呼也没打,脚下生风似的跑过去。
谢昭看着上面高高的断壑壁,想象着七八种怎么让李虎失足摔落的办法,也追着过去了。
就在李虎跑得腿肚子有些抽筋的时候,谢昭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凌空拎起。
李虎当场吓疯了:“师兄!谢师兄!手下留情!饶命!饶命啊!”
谢昭充耳不闻,直接把他拎上了断壑上,白日的霂元暗河水雾散尽,箭阵的嗡嗡声与嘈杂的水声混在一起,声势浩大,异常凶险。
李虎:“师兄!不行啦!快放我下来!”
谢昭松手,把他往旁边一撂,没好气道:“叫什么叫,聒噪!”
他的话音还没落,便见李虎小师弟蹲下去了。
他一手抱着他那大篮子,一手拽着地上刚生的草茎,颤颤巍巍的。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霂元暗河箭阵启动,李虎吓了一跳,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还时不时往那一瞄。
只见有一须发皆白的老前辈和一娇小的美人儿盘腿坐在河心的小亭里,他们吃着点心。
花斐依一边吃着,一边把手里的软剑甩了出去,她口齿不清的喝着:“不曾,我开了箭阵,你小心点!”
河面上站着一个少年,水质不太清澈,但隐约看得见河下的万千支箭。
河上的少年闭着眼,凭空立着,他接过了花斐依甩过来的软剑。
李虎好奇:“花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话还没落音,只听“嗡”的一声,花不曾陡然跃起,一根接一根的线,划了过来。
花不曾一抖腕,剑就缠上了一条线。
他借力一旋身,精准的从线缝中钻过,有箭从他的脸上划过,血珠滴落,他却看都没看一眼。
花不曾轻轻的落在了一根线上。
那线没有根基,在暗河上高高荡起,连带着花不曾也跟着上下起伏。
他脚下的巨石线下沉,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整张箭网毫无预兆的收缩,要把他缠成肉酱。
那“嗡嗡”声骤然尖锐了起来,花不曾蓦地劈出一剑,睥睨无双。
他的刀刃擦着线划过,从几根线交叉的角度破入,挑开了几根线,豁出了一方天地。
花不曾立刻纵身而出,他刚一脱困,密密麻麻的箭向他方才落脚的地方射去。
花不曾又一次将手里的软剑卷上了线,然后果断拽住,飞身一荡,悠到了河心小亭。
他起剑,剑尖挑起了一块糕点,他一口吞下,在原地转上了一圈,才对花斐依道:“唔……太甜。”
“嗯?”花斐依本来心情就不太愉快,当即怒骂,“甜就别吃!”
花不曾莫名其妙:“阿姐?”
花斐依暴怒:“滚!”
“啧啧啧,好吧。”花不曾嫌弃的瞥了一眼吃得正欢的老前辈,“这老头怎么也在?”
他说完,不待老前辈反应,直接掀翻了小桌,那盘子叽里咕噜的滚了两下,掉在地上碎了。
老前辈:“……”
你姐凶你关我屁事。
下一刻,花不曾从河心小亭一跃而出,堪堪躲开了她姐盛怒之下甩过来的碎盘子,他起落了两下,攀上了壑崖。
他对底下的老前辈大放厥词:“老头子就是小气,净蹭我姐东西。”
老前辈咆哮:“小崽子,小心我打死你!”
老前辈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霂元暗河,偏偏花斐依的应答还很清晰。
“老头,死心吧,不可能的事儿。”
她说完就追了上去。
李虎一见她上来,转身就要走,头也不回,还用上了轻功,溜得飞快。
李虎去年自从见了花费依后,一直念念不忘,几乎天天做梦,一听花斐依三字就脸红,还能打个激灵。
头一次的时候,他听谢昭说花斐依带着花不曾天天没事就往霂元跑,就顺带跟了过去。
他看见,花斐依拉着花不曾跑来和老前辈借阵,老前辈不知从哪儿翻了一把剑,追着花斐依乱砍,他急得捏了一把冷汗,直到花斐依把蚀邬扔给了老前辈研究,老前辈才勉勉强强同意了。
老前辈拿了蚀邬后就当着她面说,“花不曾那小子,资质尚可,功夫不行,剩下那张脸长得秀秀气气,跟个姑娘家似的,箭阵无眼,万万不能破了相。”
老前辈如此“侮辱”花不曾,谢昭觉得花斐依非得当场翻脸不可,谁知她居然一声没吭。
但谁都不知道老前辈衣冠不整,消失了三月有余。
箭阵在花斐依的看护下每日开启一小部分,绕是这样,花不曾也是每天带着一身惊心动魄的血印子回到慕灵,还没等他稍稍适应,花斐依就会给他开启更多的部分。
真是个狠心的姐,李虎不愿服输,姐弟俩看起来与他年岁相差不大,既然他们可以做到,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甚至偷偷下去过两次……
结果还真是做不到,满河的箭网出水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差点被肢解,还是花斐依看不下去把他拎了出来。
第二次他鼓足勇气,发誓不会傻傻的被拎走,结果慌忙之下直接落了水,要不是花斐依及时撤开河中的网,他大概已经被切成了一堆碎肉。
从那以后,李虎再也没有下过霂元暗河。
李虎不敢见花斐依,怕折了面子,闷头就往回走,抄了小道,直接拐进了园子,而后,他脚步倏的一顿:“乔掌门?”
乔锦瑟负手立在园间,肩上落了好几片叶子,大概是已经站了好一会,她对他点了个头,吩咐道:“让花斐依和花不曾过来找我。”
“是,”李虎应了一声,问道,“去哪里找您?”
“泫毅堂。”乔锦瑟说完,就转过了身去。
李虎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泫毅堂是出师的地方,慕灵中很多弟子被师父领过去考试,考通过就可以领出山的牌子。
泫毅堂人声鼎沸,慕灵教派中,弟子进进出出,都是奉命出山,准备办事的。
难得出山放风,他们一个个兴奋得放飞自我,叽叽喳喳的,迎面就撞见乔大掌门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弟子们齐声问好,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
乔锦瑟身后跟着慕灵的大小姐和一个俊秀的小少年,毫无停留,他们去了后堂。
后堂管事的是个圆脸胖子,看起来正值中年却满头鹤发,管事的姓史,名欢喜,那包子脸看起确实是喜庆得很。
他一看来人是乔大掌门,就远远迎了过来,作揖道:“乔大掌门,好久不见。”
乔锦瑟点了个头:“史兄,久等。”
史欢喜看起来一点不像江湖人,倒像皇宫里做大主管的公公,他笑起来,喜庆中总感觉含着丝丝奸诈。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史欢喜开口就笑,“哎呦,这姑娘小伙长得好啊,过些日子上史叔那玩吧!”
花斐依稀里糊涂的,史欢喜就欢欢喜喜的给她塞上了好几块糖,刚拨开了糖纸,里头的糖块就被花不曾抢了去。
史欢喜迎着他们去了后堂的一座高台,高台上立着一根很高的木头柱子。
史欢喜道:“这是咱慕灵专考门内弟子的地方,三炷香,取上面的酒杯。”
史欢喜伸手一指,花不曾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望去,一小只古铜酒杯,立在大木头的柱子顶上,随风飘出丝丝酒香。
史欢喜接着道:“方法不限,规定时间内从守杯人的手中取到即算通过。”
他又是搓了搓手,好像颇为不好意思:“慕灵弟子贪图便宜,都买最脆的杯,用力捏上一捏就坏了,要是这酒杯碎了,这关可就不算过了。”
花斐依问:“拿到手就算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