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街上那冒着热气的糕点铺,不禁想起昔日从南疆到中原时,墨怀瑾给她买的梅花糕。那情那景,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实就是已经相距甚远,想到自己生命中已不能再拥有与那人哪怕只是见一面的缘分,她心底里终究是空落落的不能习惯。
此时窗外阳光明媚,她趴在窗槛的侧脸也明晃晃的,额前细碎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柔柔的。她转过脸来,看到七王爷正在看她,不禁自言自语道:
“扶桑的糕点铺不知道有没有梅花糕卖,阿奴记得中原的梅花糕,很是清香甜口。可是雪姐姐和阿奴说,扶桑嗜酸如命,就连吃的饼,也是酸菜肉馅,阿奴到底,是有几分想念中原的食物了。阿奴这副没出息样,七王爷不会笑话阿奴吧?”
七王爷认真聆听着,因为无法发声,于是便没有答她的话。他只是微笑着摇头,眼底生出一些类似于怜惜的情愫。
她低着头,缄默的模样真是十分好看。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七王爷仍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她便慌张地把话题一引,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南疆,这个地方呢,三面环山一面环海,而且山上有神灵,住在南疆的人因为生活能自给,觉得外界太复杂,所以就守着南疆过了。而外界,也进不去南疆这个地方。”
“南疆这个地方,生长着很多好吃又神圣的食物。当然,主要是好吃。比如清晨刚从大海捕捞回来的蛤蜊,配上雨后的韭菜,煮一锅清香软糯的粥,哇,简直不能更美味!”
她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她的眼前就呈现出这么一道菜一般。可是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脸上那神采奕奕的光也就消失了。
她开始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再说话。七王爷仍只是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略带几分温柔。
她的眼神不再似第一次初见她那时的那般清澈,他能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可是以她的个性,能深藏于心,不宣泄于口的,应该也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的吧?
所以他并未打扰。
到了靖王府,花卿在杜青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花卿感觉王府几乎都一个样,也就没过多心思去琢磨门口摆的是狮子还是老虎,只是,入到府邸,她终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被震慑到了。
“七王爷,你这楼下楼上都是花,简直就是花满楼。这花味道这么香,你就不怕招来蜜蜂蜇你?”
七王爷只是微笑不语。
花卿跟随七王爷向里行进,路过曲院荷风,看到满池塘的残荷不禁又道:
“荷尽已无擎雨盖,秋末冬初,看这满池塘的枯荷心里觉得有点凄凄然,和刚刚看到的繁花如雪的场景完全是两种心境。七王爷你可真是一个怪人,喜欢花繁,也喜欢花残。”
宫娥将御膳一一呈列,见七王爷携着花卿走近,便恭恭敬敬地将椅子往后挪,花卿坐定后,杜青衣便领着宫娥退下,席间只剩七王爷和花卿二人。
花卿有些拘谨,端着自己的饭碗,吃了三口全是米饭,她的筷子始终不敢伸长去夹菜。因为,她一向张牙舞爪惯了,看到对面的七王爷连吃相都那么地文质彬彬,她不好意思彰显自己的本性,以免相形见绌,便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直到注意到她没夹菜,七王爷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她,她这才下筷子夹了跟前的一道菜。
“嗯?这是什么?好好吃。”
杜青衣站在殿前,七王爷招呼他过来。杜青衣解道:
“回阿奴姑娘,这是五味杏酪羊。”
杜青衣捡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些鱼丝,蘸了酱料后添到她的碗里,细说道:
“阿奴姑娘尝尝这道,鱼以鲜者为上乘,这道菜,取鲜活鲫鱼洗净后去头尾,作薄片, 用白纸摊晒片刻,而后将薄片切丝,杂以萝卜丝、姜丝等提鲜,拌后装盘,再上生香菜,芫荽妆点,食以脍醋或者芥辣汁浇。这便是鲫鱼脍。西冷洲将这道菜改作羹,谓之烫脍羹。”
几杯酒下肚,晚风吹来,花卿竟感到有丝丝的冷。她看到池塘的枯荷在冷风的吹拂下上下摇曳,不禁道:
“七王爷,你这池塘养了这么多荷花,可是为了栽莲藕、藕带和莲蓬吃?可是,莲藕种太多,根本吃不过来,倒不如养些蛤蜊,什么时候想吃了便捞一些。嗝......”
七王爷忍住了没笑,唯恐怕她会尴尬。
她打着饱嗝,醉眼惺忪地看着自己的酒杯。那琥珀色的液体盛放着透明的玻璃杯中煞是好看,更好看的是,她透过光彩琉璃的杯体看到对面的公子,眉如春山远长,眸子里仿佛镶满了星星,而嘴唇却粉嫩得如同春天的樱花颜色一般。
“好看!”
她两颊粉粉的,沾了酒的唇更显红润。
七王爷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可是眼前的花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半是清醒半是迷离地对他说“好看”,他还是感觉心漏跳了半拍,勾了勾唇,眉眼也如月牙般温柔好看。
杜青衣在旁看花卿这般不拘礼节,还是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姑娘也太没规矩了,是个女子站到七王爷身边,都不敢乱动,唯恐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惹七王爷反感,她倒好,吃羊排,吃螃蟹都直接上手,张牙舞爪的。他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