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睡不安稳的也不止这二人,谢梓材将手中的纸条收了起来。
元逊套出了高家的勾当,又将它交给了付思远,明日这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乔蓁连夜出了京城,明日一早就会带着河宜之事的证人入京,到时候也可杀何空游的一个措手不及。
她有好多个夜里未曾去看过柳微之了,鬼使神差的她又走到了柳微之的窗下。
那屋里头灯火已然暗了下去,或许他已经睡熟了。
但那窗户没有锁上,她心一横又翻了进去。
她蹑手蹑脚在屋子里走着,一不小心回头就撞上了灯台,她扶得及时才不至于闹出大的声响。
她拍了拍胸脯暗道还好,暗处一道声音却响起。
“殿下。”
柳微之勉强将自己支了起来狐疑地看着谢梓材。
她犹豫了一阵,扭捏地坐到了床边,将他身后的枕头移了位子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何事?”
看她吞吞吐吐,柳微之生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忙问道:“可是计划……”
“没有。”她烦躁回应。
想了一阵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到他手上,柳微之在这暗色里只能看出是个玉雕件。
“玉带钩?”
谢梓材点头:“上回跟你说旧了,你也不换。”
“臣用惯了。”
手里头的玉温润,摸起来就觉得是个东西,他收在枕头下,抬起眼见到谢梓材又盯着他。
“还有……”
“本宫乏了。”她说得认真。
柳微之一愣就见她蹬开一双鞋躺了上来。
他睡在内侧,但留出来的空间本也不多,见谢梓材躺了上来便想着往里头移一些,谁知谢梓材直接抱住了他。
这样紧贴着,她倒不至于掉下去。
柳微之叹了一声,闹不懂她在做什么,但也没有拒绝,将身子放在床榻上轻轻拢着她。
“殿下不回去了?”他问道。
“我这几天,做噩梦。”她将头埋在他怀里。
恍惚从前,柳微之将她护在怀里,让她再不去做噩梦。
上一回见面,两人还闹得不可开交,此刻她的乖顺显得蹊跷万分。
但柳微之也没有细细计较,只想着是时候叫覃容皓来给谢梓材把把脉了,别真是吃多了丹药闹得性情不定。
谢梓材若是知道自己百般纠结才想出的递台阶的法子,被柳微之想成这样,恐怕又得气死过去。
“明日之后,事情就结束了。”
“嗯。”柳微之应着。
“元逊哥哥说,要来给你赔礼道歉。”
“为何?”
“他说,总归是做了让你难堪的事。”谢梓材仔细听着他的心跳,果不其然讲到此处就快了一些。
难堪。
柳微之无奈笑了笑:“臣看上去,真有那么小气?”
“你若真这么小气,便最好不过。”
谢梓材嘟囔着,话语里已经染上困意,不一会儿就睡着过去。
他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几天来的没着没落,突然有了停靠的地方。
可偏偏这个地方,从来是容不下他的。
一层层朝服披上,侍女们将腰带系好后谢梓材长舒了一口气。
“殿下不必如此紧张。”柳微之轻笑道。
她撇嘴并不否认。
“今日晨午,贺家的姑娘要进宫来瞧瞧那梅花,臣想留她用膳。那祥瑞也要在今日挪至寺庙,太女若是来得及还是该回来敬送。”柳微之絮叨着仿佛在说什么不要紧的事。
“我……午膳想吃驼蹄羹。”她娇俏笑着便步伐轻快走了出去。
奉壹又脑不准这是个什么场面,早上发现他二人睡在一处的时候他差点砸了手里的东西。
怎么成了亲的人都这么阴晴不定吗?从前也没发现自家公子有这怪脾气,时好时坏的。
他抓了抓头发问道:“殿下,那我去吩咐人准备了。”
柳微之点了点头,神情复杂了一阵后吩咐道:“你叫人把名贵的摆设都撤了。”
“为何?”
“破费,”他幽幽道,而后问,“昨日叫你去找逸王,可将消息送到了?”
奉壹苦恼道:“我昨夜去了,但听说我是您身边的人,那门房便不让我进去,我将消息递给他了,他只说会交给逸王,至于什么时候交,如此带到没有我也就不知道了。”
柳微之闻着这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花露芬芳,人事已尽,各有天命吧。
谢梓材走上朝堂看到高放安那眼下乌青的时候心里痛快很多,何空游一贯是喜笑颜开着让人看不出心思。
说了一些朝事之后何空游突然向前几步叩拜道:“陛下,太女被刺一案已有了些眉目。”
谢梓材这才伸了伸已经僵直的腰板。
何空游的脚步从未让她觉得如此缓慢,却又如此沉重,她耳边只剩下心跳声,见何空游一笑要开口时,心已经提上了嗓子眼。
“前些日子京郊有流寇作乱,那私自打造的羽箭便是那群流寇从城中购得。那股流寇乃是一年前平定的壶州叛军余党,叛党余孽作乱这才伤及了太女。”
从指缝到脊柱,每一寸肌骨都像爬上了寒霜,谢梓材虽不动声色,但元浯和薛邈都心下暗惊。
这时高放安也站出来应声说是,还自请惩处以偿失职放任之过。
皇帝叫了谢梓材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