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种种还能解释,但谢梓材砸了祥瑞分明已经道出了她的态度,那柳微之所做一切也是合了她的心思。
“不知殿下……敢否就此澄清自身。”
谢梓材有些迷蒙,眼神微低,又抬起,那双眼似乎是死灰复燃一般。
她长舒一口气,犹疑着又有些雀跃:“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那祥瑞里,有个神明……”
“他在里头静坐着,告诉我他被困在其中已久,叫我一定要在今日破开那迷障,才能救他于孽乱轮回之中。”
“那神明还说,若殿下相救,便会赐福于殿下。”
只是这样一来坐实祥瑞之说,神堂恐怕还是得修建。
她神色犹疑,柳微之了然:“神堂一事,就请殿下放心,不要担忧。”
在禁军将东宫团团围住之前,柳微之塞了张字条给奉壹:“去找林尧升,他会知道怎么办。你若出去了也不必再回来了,先回柳府暂住。”
奉壹本不愿就这样逃开,但看柳微之坚定神色便咬牙赶紧跑出了东宫。
他前脚走,后脚禁军就奉了皇命将东宫围堵,不许任何一人进出。
跟着那内侍离开的时候,谢梓材感受到了十几年来未曾有过的舒畅。
今时今日,她终于有这样的胆气和能力,以清明示人,不再惧怕暗害。
原本的诏令是只带着谢梓材一人的,但那内侍想了一番叫人将柳微之也带上,只是叫他在殿外等候着这一切。
他所能听见的是东西翻到在地碰撞激烈发出的声响,唯独希望那东西不是砸在谢梓材脑门上。
只是可惜他的希望一概不作数,谢梓材的额角的确是被砸下来的砚台给磕到了。她装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将自己梦中所见都诉说了出来,还说自己去砸那祥瑞的时候只感觉身心都不是自己的。
皇帝只以为她是被柳微之教唆,一开始就是气急,觉得被她欺骗变得愤怒异常,实在受不了她哭泣便让人直接拖她到外头要施以鞭刑。
这回便是当惯了老好人的何空游都未曾相劝。
柳微之见谢梓材被人架了出来本就紧张不已,再看到匆忙两个太监,手里头拿着鞭子便进了来,他脸色一变便赶紧近前去。
谢梓材跪在地上的时候仍然痛哭不已,说着自己并非有心如此这样的话。
“今日不教训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皇帝还在殿中,那样一句气话砸在她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但是看向柳微之的时候,她浅浅淡淡笑了笑,嘴唇轻启默声吐出“放心”两个字。
那快跟手臂一样粗的鞭子,谢梓材也不是没遭受过,只是那时候是太小不懂事,畏惧得要命,现下虽然也害怕,却心境坦然很多。
太监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无法只好扬起了鞭子,谢梓材闭上双眼等着那鞭子落下。
粗壮鞭子劈开空气中的所有阻碍,让人皮开肉绽的响动充斥着整个前殿,谢梓材没有迎来疼痛反而落入双臂之中。
柳微之方才是扑出来的,腿上恢复的仅有一点力气都用在了上头,他将谢梓材扑倒在地恰好也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从后而来的鞭子。
他咬住牙并未发出什么响动,谢梓材睁着双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柳微之,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扑出来救她的人。
“都说了不要你救。”
柳微之哭笑不得,身下的人倒是比他先哭了出来,鼻尖眼角都红了起来,一个翻身将他又压在下头,头埋在他的颈项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打!”
皇帝真是气急,那太监犹豫一番还是闭着眼咬牙落下了几鞭子。
柳微之想要移开她,却发现身上的人力气比没了双腿支撑的他要大许多,怎样都是撒不开手的。
后来她感受到一双手环在了自己腰间,柳微之将她死死抱住,手背上被打得没了好肉也是一声不吭,但疼痛在两人的身上蔓延,两身疼痛的汗水便是见证。
后来谢梓材是被打晕过去了,皇帝早就不想再看,何空游见状才叫人赶紧把他二人移回东宫。
皇帝下旨将整个东宫围了起来,说是要让谢梓材和柳微之好好思过。
御医来看过,好在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满身的皮外伤要休养起来也难了。
谢梓材只能趴在床上,背上每一处都像是被火燎过,想要去挠却只能被秋吟含着眼泪按住手。
柳微之比她好些,只是那双手颤颤巍巍举起来叫御医瞧的时候,只得到了一句:“伤及筋脉了。”
柳行之说过,柳微之从小拉弓拔剑,若不是柳仁不许,也束腰从军的。她也见过这人在猎场上一箭射下两只大雁,柳家养育之下也是文武兼备的人。
可从此或就拉不开长弓,写不得一笔好字了。
“你还没好好教我写字。”她任由秋吟给她背上上药,勾住柳微之的小指呢喃,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落下,嘴唇一片惨白却还在淡笑着。
“那……”他也淡笑着,“是臣的字好看,还是元兄的字好看?”
偏是在这种时候,谢梓材被逗得想笑,哼哧两声却扯到了背上伤口,眼角溢出泪珠,而后就像是决堤一般又哭又笑,泪水涌出。
柳微之未曾说什么,她哭得尽兴了微微抬起红眼:“你都要手脚残废了,也不怕本宫不要你了。”
“我不怕。”他突然不顾一旁正在给他包扎的御医,微微抬起正在上药的手伏在了谢梓材耳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谢梓材感受那温热的唇将她眼角泪珠抹去,男子低沉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殿下又不是养不起我这么个闲人。”
纵然身上伤痕痛楚难忍,但谢梓材突然笑了,惹得柳微之跟着她一块相视而笑,一个双手血肉模糊,一个背上全是血斑,却笑得身子发抖。
御医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瞧见,上了药还得千万祈求上苍莫要让这天家怒火殃及他们。
谢梓材伤了背便只能趴着睡,好在动弹不得,柳微之睡在她身旁也不至于被她压住手,二人反而安稳。
只是半夜她便不由自主哼唧起来,身上灼烧的疼痛让她夜不能寐,一层层清凉修复的药膏不过半刻便没了效用。
柳微之的双手也疼得厉害,二人睁眼的时候发现对方也未睡着又笑了出来。
“柳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