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米砸了咂嘴,觉得这事儿并不是很好办。如果一个人迷糊也就算了,要是两个人都比较迷糊,事情就不大好办了。
廖米觉得这会儿要是戳穿了秦邛的想法,就钱妮雅的性格,要么就是不信,要么就是说自己发烧了,廖米决定闭嘴,听天由命吧。
要是月老拉的红线,应该是钢筋做的吧。
折腾不断的吧?
工作还算是顺利,毕竟有秦邛坐镇,对方也不敢有多少难为的地方,只是基本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所以耗点时间罢了。
其实有秦邛在,谁都省心,廖米和钱妮雅都不用对事情做主,只是出苦力罢了,自然没什么可操心的。回到宾馆的时候是晚上,车接送,倒是方便,自然也给晚归一个可供解释的借口。
这头秦邛没回来。
原因很简单,公司那边的老总请人吃饭,钱妮雅不爱上酒桌,推脱了,廖米出差在外都不喜欢陪人吃饭,一来是很累,二来人家未必想请他们两个小助手,正经论都是冲着秦邛去的。毕竟秦邛亲自出差办差的机会不如年轻的时候多了,也算是一个结交的好机会。廖米和钱妮雅都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知趣地把秦邛一个人留在了晚上的宴会上。
秦邛没什么意见。
当然他都已经习惯了,并不是万事都要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总有些时候是需要孤军奋战的。
钱妮雅进了屋,倒头就睡觉。睡了一会儿忽然清醒过来还没有卸妆。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的开关到处,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一通忙活之后,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等她洗漱完出来,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有一个东西在飞。
起先是觉得自己太累了。
等她转身的时候,又从镜子里看见一个小黑点在快速移动。
等再过了一会儿,她有些毛骨悚然了。这玩意是遇到外生物了?
等戴上眼镜才看清楚,倒也不是什么外生物,就是个蝙蝠。
话说这大半夜的,能遇到蝙蝠也是个概率极低的事情,她想起自己早上出去的时候通了风,开了窗,这是飞进来的?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研究生物起源的问题,而是这可爱的小动物怎么才能出去的问题。
钱妮雅虽然胆子不算小,可除了在动物园,对这种陌生动物的接触为零。作为一个见识不算多的姑娘,钱妮雅对于蝙蝠的看法在大脑里是无害的小可爱,但是身体反应是有些吓人的小怪物。
我们暂且叫这只小动物叫小黑罢了。
小黑在屋里乱窜了一通之后,稳稳落在了一个窗户的一个横栏上。虽然地方很小,但是对于小动物来说已经足够的地盘了。
钱妮雅跟小动物对视了一会儿。
说是对视其实也算不上。
毕竟蝙蝠的眼睛钱妮雅都找不到是在哪里。它躲在那里的时候,就像一个小黑点,不仔细看绝对是找不到。又不爱动,如果不是刚才一直盯着蝙蝠看,不一定能看到它在那里。
钱妮雅对这种动物的了解只限制在见过课本上的画,以及在各大恐怖片和玄幻片里看到过,如今真的见到了,感觉和隔着一层屏幕看到时候的感觉是有所区别的。
隔着玻璃屏幕看到其他人被蝙蝠吓得四处逃窜,钱妮雅会觉得很搞笑。但是如今在这里看到这孤零零的小动物,钱妮雅觉得那种屏幕里看到的四处逃窜未必都是演出来的。
上下为宇,古今为宙,自然界的玄妙在于,一些动物仅凭着自己的外表就能彰显自己的性格。
比如蝙蝠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很好欺负的小动物。
当然,钱妮雅对动物的知识普及还是很及格的,至少清楚这不会是吸血蝙蝠,顶多就是吃吃昆虫罢了,也算是一种可爱的动物。
起初的时候,钱妮雅还担心这货会不会来吓唬自己。结果左等右等,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就安安静静趴着。钱妮雅就觉得,其实也还好,心绪平静了不少。
等过了几分钟。
事情满不是这样。
尽管钱妮雅知道这货是益虫,尽管钱妮雅知道这货不吸血也不变异,尽管这货看起来也就两个手掌大小。
但是......等小动物像自家宠物一样,朝着钱妮雅飞奔而来的时候,事情就满不是这样的了。
怎么看着都有些落荒而逃。
好在钱妮雅穿的是一件套头衫,脑袋捂在帽子里就像是怕鬼的晚上捂在被子里一样,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平静和祥和。
平静再次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蝙蝠就又朝着钱妮雅飞过来,大约也就是在头顶不到一臂的距离,毕竟房梁就那么高,再高也飞不过去了。
钱妮雅后来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门口正是前不久被独自一人留在宴席上的秦邛。
钱妮雅的脑袋装在浅绿色的帽子里,整个人看着有些像卤蛋。
秦邛住的房间就在隔壁,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高声尖叫。其实也不算是真的听见,只是疑似听见,回头的时候走廊的两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晕黄色的灯光照着毛茸茸的地毯,安静而诡异。
然后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尖叫。这次比上次清晰,至少不会怀疑是幻听之类的。一来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很安静,二来是因为这次真的有在关注地听。
所以认真做事情总比无心做事情要来的真实。
秦邛还能记起隔壁就是自己的同事,所以抬手敲了门。
钱妮雅那时候被蝙蝠吓到蹲在地上,靠着墙壁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节奏的敲击声,然后门铃的声音。
然后就是持续的门铃声。
也不是钱妮雅不搭理,主要是实在是腿软。
钱妮雅从浅绿色的帽子里露出一点点脑袋来,小心翼翼打量在窗台上栖息的小动物,后者可能也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像上两次那次飞过来,只是很安静地待在原地,稍微动了动翅膀。
两下里僵持了一会儿,钱妮雅才开了门。
面前的人现在看起来眉清目秀。
秦邛刚才喝了一点儿酒,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儿,当然,钱妮雅之所以会对酒味的评价比较积极正面,纯属是因为觉得酒只是一种粮食加工产品,本来就是很好闻的,只是喝完酒的人不太好闻罢了。
秦邛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等着钱妮雅说话。
钱妮雅也没有让秦邛等很久的时间,“里面有只蝙蝠。”
秦邛大概对这种话的接受程度没有比“我给你一千块钱”的接受程度更高,不明所以,并且以为钱妮雅可能是在梦游,单个字嗯了一声,尾音上翘,是一个疑问句。
钱妮雅拽了拽秦邛的袖子,指了指房间里面。
旅馆的房间算不上很小,回廊的地方看不见里面的景致。秦邛顺着钱妮雅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看见不远处的一只拖鞋罢了。
白色的,宾馆的标配。
视线回来的时候,略扫过了钱妮雅的左脚。很显然是光裸着的。踩在地板上不冷吗?
钱妮雅的力道并不大,秦邛左手拿着衣服往里走,拐过走廊,左边是真正意义的卧室,右边是浴室。浴室的玻璃墙上有水雾,还没有完全消散。
空调机的声音显然要比自己的房间吵一些,估计是念旧失修了。
房间里灯光通明,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脑,床上的被子卷子来一个角,有人坐过的痕迹,床头柜上有一瓶打开的水,地上躺着一个行李箱,打开着,秦邛的位置能看见行李箱的全貌。
秦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回过头来看着钱妮雅:“什么意思?”
钱妮雅指了指窗户。
秦邛扭过头去看,没什么异常。
钱妮雅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是一张图片,正是面前的窗户,中间部分有一部分被圈了起来,像是一个黑点。
“蝙蝠。”钱妮雅指给秦邛看。
秦邛觉得女人都是这样吗?不管事情多么着急都要先拍照,发朋友圈?
秦邛看了一眼手机,比照着手机方位的地方,看窗户上。
很快就能看到那个突出的小黑点,在平静的玻璃背影上,就是一个黑点的存在。不过可能是个活的。
“还活着?”
“废话,它保护级别还挺高的。再者说,我又不喜欢杀生。”
“那也没见你鸡鸭鱼肉吃的少。”秦邛反唇相讥。
钱妮雅瞪了他一眼,“非要在这时候吗?”
秦邛把手里的衣服扔在床上。
撸了袖子。
钱妮雅看着架势,不会是要徒手抓蝙蝠吧?虽说不是个坏办法,但是也绝对不是好办法。
秦邛半步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钱妮雅拉住了。
“你倒也不必这么直接上手。”
顺手递给秦邛一块布,是自己的一件薄睡衣,还没来得及换。
秦邛撇了一眼淡黄色的布料,抬手弹了钱妮雅一个脑瓜崩。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要去抓它吧?我又不会飞,那么高,我爬上去?”
“那你?”钱妮雅看着他的架势,难道不是要和对方决一死战的节奏吗?衣服都扔了。
“打电话给前台,叫他们找人抓。”
打完电话,秦邛准备走。
钱妮雅把人拽住了。
“还有事儿?”秦邛有些疑虑。
钱妮雅觉得这货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会儿是怎么了?晚上是不是会封印他的智商。
钱妮雅指了指还没什么动静的蝙蝠,“它还在。”
钱妮雅本来想说要不你先坐一会儿,但是觉得这样又太怂,毕竟一句委婉的语气能够表达的意思,就不要用太直白的话来说了。
秦邛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小黑点,嗯了一声,侧过头看钱妮雅,一脸的疑问,所以呢?
钱妮雅还是觉得秦邛在这里虽然帮不上,但是两个人至少能在蝙蝠的眼里形成一种威慑的作用。
“你渴吗?我给你倒水。”钱妮雅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还能想起来马斯洛需求理论来,人能满足基本的物质条件需求之上,才能满足精神需要。
当然,后半句纯属是自己瞎编的。总之,她不想让秦邛觉得自己很怂,又不想让蝙蝠看见自己很怂。所以只能采用迂回的战术,要从物质层面给与秦邛一点儿满足,然后再让秦邛发挥一下自己助人为乐的精神,自己满足自己的精神层面需求。
秦邛并不想喝水。
但是钱妮雅还是将一瓶矿泉水倒进了一次性杯子里,端到了秦邛的面前。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且是靠着窗户的。虽然秦邛并不是很害怕,但是并不想离地太近。当然,钱妮雅是一步都不肯往前挪动的。
别的地方都没有可坐的。
钱妮雅扫了一下床单,请秦邛坐。
自己则在侧面的床单占了一小块地方。
秦邛分了三次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钱妮雅则眼疾手快将杯子又给续满了。
秦邛看了看杯子,笑了下。
他牙齿白,平日里并没有多关注,眼下里除了看窗户上那个家伙,就是看眼前这个家伙。
钱妮雅才注意到秦邛理了发,比之前的短,看着很精神,衬衫上没多少褶子,露上的胳膊上线条很流畅,像是平日里都会健身的样子。
“你就这么大点能耐?”秦邛这次没喝,只是晃了晃杯子。
钱妮雅觉得他能把一个纸杯晃出高脚杯的意境来,也是一种能耐。
“不是,我是觉得你刚才回来,有些累,所以叫你歇歇脚罢了。”
秦邛唔了一声,看起来是很接受这个答案。毕竟看起来也算是一种比较妥帖的说法,总不能非逼着她说她不想和蝙蝠共处一室了吧?那样未免会有些不近人情。
人小,但是面子倒是看得很大。
“吃饭的时候人多吗?”钱妮雅本来不太喜欢打听这些很琐碎的事情,但是眼下就两个人,秦邛显然没什么话想讲,就由自己来吧,没什么比聊天更能拖延时间的了。
秦邛额了一声,像是在回忆,仰着脑袋,因为两个人一个在侧面,所以钱妮雅只能看到他拉出一卷弧长形的脖子的侧影,看着像是一只白天鹅。
“也没几个人,就是老张,老李,老王。”说完秦邛看了钱妮雅一眼,“哦,还有人问起了你。”
钱妮雅对他说的老张老李老王都对不上到底是哪家的,好像管理层里并没有姓李的吧?只是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钱妮雅战略性问了一句:“问我做什么?”
秦邛起先笑了一笑,说没说什么。
然后钱妮雅就不乐意了,终于露出了秦邛比较满意的语气:“到底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的。”
秦邛只是笑。
“我发誓,不生气。”
“你怎么知道是说的让人生气的话?”秦邛反问过去。
“背后议论人,还能有什么好话来着?”钱妮雅说话的时候带一点儿口音,倒也不严重,私下里的场合能听出来,就像这句,尾音带着一点儿小姑娘的嗲。
“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
秦邛低头看了看晃动的水波,宴上有人问:“你那个小助理呢?怎么不见人。看着老可爱的。”
秦邛那时候的关注大概就在最后的老可爱三个字上,先倒没说为什么人不见了,只回过去“可爱吗?我怎么不觉得。”
不过这话他不打算跟钱妮雅讲。
“只说你业务不熟练,看着像是个生瓜蛋子。”秦邛眼角还带着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你不要总笑,你一笑我就觉得你说的话是假的。”钱妮雅虽则觉得秦邛说的话不像假话,但是这幅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生瓜蛋子嘛,也没什么好骗的,一没财,二没色的。”
秦邛说完看着钱妮雅,后者觉得自己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怎么也不算是生手,再叫外人说什么业务不熟练的话,总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我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是懂的,只是做的不尽如人意罢了。”
秦邛觉得好笑,这点儿不上纲上线的评价都能叫她当真,“心态上不要太脆弱。”
秦邛当时刚上手的时候算不上比钱妮雅好,手脚也都不怎么放得开,别人说什么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倒不成想自己随口编的一句瞎话,倒叫钱妮雅有些上心了。
“我没有脆弱。”钱妮雅等秦邛说完,才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过激了。
“叫廖米多教教你。”秦邛有些漫不经心。
“他事情也很多,顾不上。”钱妮雅倒也没多做要求。
“那总不好叫我来教你吧?我这里是要交学费的。”钱妮雅不知道秦邛的脑回路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扯到了叫他教自己的份上。叫廖米教人的话明明是他自己说的,现在这句话看起来倒像是自己要别人教导自己一样了。
钱妮雅自尊心作祟,并不想被他拿捏:“我可没叫你教我来着。”
秦邛点了点头,“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秦邛站起来就要走。钱妮雅哎了一声,一只手正好抓住了秦邛的左肩,水杯连带着晃了一下,几滴水洒在被子上。
秦邛抬头看钱妮雅,眼神里写着还治不了你。
笑意在脸上都不做藏的。
钱妮雅忍了,为了不和小动物同处一室,只需要再忍一会儿的功夫了。等会儿前台的人就要来了。那时候秦邛就没什么用武之处。
“我也不是不请教你,只是我就那么点工资,如果都拿来孝敬你,我怕你看不上。”钱妮雅嘴上说的是这话,心里想的是,想得美。
你工资那么多,还惦记着叫下属给你送礼,当真合适吗?
秦邛哦了一声,“这话其实不大对。还是有学生思想在里面。我看不看得上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你不做,当然是你的问题。”
秦邛看起来高深道理一大堆,在钱妮雅这种就是个在趁机索财的霸主。
索性话是能听的,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就出来了。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实在哪里有道理,她也不知道,横竖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且忍一忍吧。
秦邛那头却非要问个一二三来,“什么有道理。”
“我说你说的话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