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府时,夜已深。盥洗后,徐皎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双眼望着面前摊开的匣子,匣子里放着小巧精致和田玉耳铛,却独独只有一只。
身后脚步声传来,她目下一闪,手上一动,“啪嗒”一声合上了匣子。
“郡主,方才那个紫衣卫莫不是咱们在南阳府碰上的那一个?”负雪走到她身后,促声道,即便压抑了一路,到此时开口,语调里还是满满压抑不住的忧急。
“慌什么?”徐皎却是很稳,“当时你戴着幂篱,我是男装打扮,那样的情况下,他未必能认得我们。何况,戴着面具呢,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不好说。退一万步讲,即便果真是那个人,只要我还是迎月郡主,就不会有人敢怀疑咱们。”她的声音坚稳而笃定,让负雪惶惶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不过,负雪,往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负雪点头,“婢子省得。”
徐皎抬眼望着铜镜中不怎么明晰的影像,眼下最要紧,她明日还有一关要过。
“二娘子!”一声哭腔骤然在屋外响起,是景铎小厮大千的声音,“二娘子,快来救救我家郎君吧,他要被老太爷打死了!”
徐皎惊抬双目,与负雪对望一眼。
等到披了件衣裳,匆匆赶到百寿堂时,整个正院都是灯火通明,哭声、嚷声交杂在一处,热闹非凡。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在外头乌压压站了一片,却都是低眉垂眼,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更不敢抬头多望一眼。
走得越近,就将屋内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两分。景铎的哭声,景尚书的骂声,还有吴老夫人的哭求声,混在一处,中间还偶尔掺杂了两声“啪啪”,乱成了一锅粥。
徐皎赶到檐下时瞧见了景大老爷夫妇,严夫人正在低头垂泪,景大老爷揽着她,应是在低声劝慰。见着她,两人神色都有些复杂,彼此匆匆见了个礼,徐皎就疾步而入。
迈过门槛,抬眼一看,徐皎却是一愕,脚步滞了滞。
景尚书竟是扒了鞋子,用鞋底使劲儿地往景铎身上抽呢,那“啪啪”的声响就由来于此。景铎不敢躲,只能抱着头,哀声求饶。
“祖父,祖父我错了!您老饶了我!”
“你个糟老头子,这是要将我大孙儿打杀了啊!你再打,我就与你拼了。”吴老夫人“嗷”的一声,竟是直直扑上前去,一把薅住景尚书的头发,往外一扯,快狠准。
景尚书“嘶”了一声,护着头皮,惊声喊道,“老太婆,你还不撒手!就是有你护着他,他才这样一点儿不学好,不过带着两个妹妹到街上玩耍也能出纰漏,若今日阿皎有个好歹,我看他怎么跟他婶娘和他九泉下的叔父交代。这样大的事儿,他居然敢瞒着,还要怂恿他妹妹帮他瞒着,今日再不好好教训他,来日他怕是要反了天了。你放开,你给我放开!”另外一只手,却还死死拽着景铎不肯撒手。
真是……好热闹啊!
徐皎一时愣在门口,直到屋内揪成一团的三人转头看过来。
景铎犹如见到救命稻草,痛哭流涕,“阿皎,好阿皎,救命啊!”
景尚书见着徐皎,脸色那个尴尬啊!松开了拽住景铎的手,要动,头皮却又是一疼,他“嘶”了一声,转头瞪向吴老夫人,“死老太婆,还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