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珠一瞬间就忘了那刺过来的是钢刀,而是像平时为阿平挡雨、挡风吹起来的尘土一样,背过身,整个身体护在了阿平的身上,迎着刀刃挡了过去……
“大嫂!”霍汝洋两只手上的兵刃都被一群人死死地摁着,回过头来使劲全身的力气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几乎撞破了喉咙。
霍汝洋拼命地喊着,仿佛声音能飞过去将那把刀拦下来一样。
鲜血像井里乍被压出的水花一样,在许玉珠的背上喷涌而出,只见她摇晃了几下,面朝着车栏缓缓地跌跪了下去,双手抱着阿平的姿势丝毫没有变。
那团红色逼得霍汝洋崩溃地又嘶吼了一声,不知道是哪里生出的力气,狠狠将兵刃抽了回来,朝围着的敌人不要命一样地胡乱砍了几下,抽身冲了回来,直朝着许玉珠的扑了回来,举起两手全部的兵刃朝那个抡刀准备砍第二下的黑衣人使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
“大嫂!大嫂!”
顾不得敌人多少,霍汝洋滑跪着扑了过去。
中刀的一瞬间,许玉珠连喊都没有喊一声,她甚至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用身体迎上了刀刃,而是感到痛感的同时更加死命地勒紧了怀里的阿平。
“娘!娘!您怎么了!娘!”怀里的阿平感到了异样,被斗篷裹着看不见,便在许玉珠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大声地喊着问道。
被小小的阿平在怀里推了这么几下,许玉珠才感觉到了背上这一刀砍得极深,那种带着有些发闷的痛感迅速从刀口处蔓延到了全身,一时间她疼得想不起什么别的东西了,但是听到了怀里小小的阿平焦急的几声“娘”,她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因为疼痛而不管不顾。
“儿子,娘没事,儿子不怕,儿子没事就好,娘什么事都没有……”她拼尽全力说出了几句话,立刻引起了一阵咳嗽,每一声咳嗽都牵得胸腔里一阵仿佛要震裂肺腑一般的疼痛,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控制自己不去咳嗽了,她用手胡乱抹了下巴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已经渗出了血来。
“大嫂!您怎么样!大嫂!”霍汝洋扑过来看到了许玉珠背上还在汩汩流血的一道又深又长的刀伤,连声喊道。
“我不要紧,护好阿平。”许玉珠的声音没有减弱,根本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说出来的话。
敌人并没有多给霍汝洋几秒反应的时间,而是更加凶猛地围了上来,霍汝洋来不及查看许玉珠具体的伤势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只能频频回头喊上几声。
“大嫂,您要撑住,大哥马上就要来了!”
许玉珠搂紧了阿平,越发觉得背上的刀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有如灼烧之势。望着横七竖八倒在自己身边的死尸,她虚弱地咬了咬嘴唇,由着血腥味在自己的口中继续蔓延着。
我是也要死了吗?
许玉珠的头脑中闪过了贺西霖,最清晰的印象竟然全是离别时那个晚上他在被子里握住自己的手时,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其实我没有活够……
“大哥!大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有护好嫂嫂和孩子……”
朦胧间,她感觉到自己从跌跪着伏在地上的姿势被一双有力的手改变了。那双手将自己稳稳地托了起来,虽说这一动让自己疼得更加厉害了,但是仿佛呼吸变得更加顺畅了一些。
她死死地抱住怀里的阿平,努力地把眼睛睁开。
“玉珠!玉珠!玉珠!”
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打开了她的感官,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冥冥间,可是睁开眼睛,她分明看到了面前的人,正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扶着自己的额头,连声呼唤着自己。
“官人?”
她努力抬着眼皮,才看清楚面前的他。
他脸上布满了灰土,流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身体也仿佛没有从狂奔里缓过来,还在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可是感觉得到他是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平稳托着自己。
“玉珠!”
贺西霖疯了一样地大声吼着,可是许玉珠只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声音。
贺西霖伸手去摸许玉珠背上的伤,极深的一道刀口,流出的血是温热的,一瞬间让他仿佛五雷轰顶。
贺西霖也算戎马多年,无论是迎着怎样压顶之势的敌军,他都从未有过此刻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