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消融时,学子们陆续进京,街上也愈发地热闹起来,不少人摆摊卖字画,也有人临街讲书。
沈非念的马车从街上路过时,常常能听到朗朗读书声,或于河边青柳下,或在临街窗子处。
“姑娘,我去买些青果子来,你爱吃那个。”织巧叫黄雯停下马车,进了一家点心铺子,沈非念是这家铺子的常客,他们家出的点心甜而不腻,样式又好看,百吃不厌。
织巧欢欢喜喜地去,回来时却耷拉着脸,写满了不高兴。
“怎么了这是?”沈非念接过油纸包问她。
“没怎么,就是排了许久的队,腿有点乏。”织巧撑起个笑容。
沈非念也不多问,织巧这丫头,她不想说的事情,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这一行是去踏青的,黄雯说城外有处地方景致极好,但知道的人不多,清静又漂亮,沈非念便兴致勃勃地拉上二人出发了。
那的确是处景致绝佳的好地方,左手边是陡峭如刀劈的高崖,崖上顽强地生着几枝山桃花,青石作幕,山桃开得娇艳又倔强。
不远处还有个破败的亭子,亭子里只有两张石凳,一张石桌。
悬崖底下则是漫山漫野的不知名小野花,黄蓝白红诸色争艳,小小的一朵朵,连成了看不到尽头的花海。
黄雯和织巧寻了个不易被人打扰的山坡下,铺好靛蓝的布,又摆好点心水果和酒水,酒水是特意挑过的,不易醉人,喝下去跟果汤一样清甜可口。
沈非念当起了甩手掌柜,躺在山花丛中,眯着眼睛晒太阳。
好久没有晒到这么暖和又澄澈的阳光了,一整个冬季都闷闷的,阴郁得让人心情不好。
“依愚兄看,这朝中最大的害群之马莫过于渊王爷和沈非念这二人!一个把持朝野不将圣上放在眼中,一个身为女子却恬不知耻地抛头露面,还染指朝政,这两人,其罪当诛!”
“李兄说得是,只可惜如今朝中渊王爷势大,他与沈非念更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对奸夫淫.妇祸乱朝纲,陛下也是无奈。”
“只盼我等进朝入仕后,能一改今日局面,力挽狂澜,将这二人诛于刀下!”
“来来来,喝酒,祝李兄高中状元!”
“张贤弟客气,张贤弟大才,天下何人不知?”
……
黄雯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拔刀了。
沈非念按住她,就趴在斜坡下面听,听他两花样百出地痛骂自己和顾执渊。
听到后面,她甚至煞有介事地点头,骂得好,骂得妙,骂得人头哐哐掉。
“这两人太可恨了,姑娘你别拦我,我去宰了他们!”黄雯实在气不过,作势上前。
“不用。”沈非念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如今京中怕是十中有七,你哪里杀得完?”
“可他们!”
“好啦,别气了,他们两个听口音像是南方人?”
“那姓李的是滨州李家的独子,姓张的倒像是个穷酸秀才,出身不如何。”
“滨州李家?哦我知道了,漕运总督李显思的儿子。”
“正是。”
“难怪这么恨我呢,我在滨州开了钱庄后,慢慢地也做了些漕运生意,但一直没去孝敬这位李总督。我身后是王爷,他又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我在滨州的风评相当不好,他儿子对我恨之入骨也是常事。”
黄雯气呼呼地骂道,“这位李总督最是虚伪不过,说着是个清官,两袖清风,衣裳还打补丁呢,可暗地里贪得最多的就是他!滨州那么好的位置,民生一直不如何,全拜他所赐!”
沈非念点点头,“滨州重水利,更有水师二十五万,驻守江南,是威慑襄朝的重要隘口,李显思官居总督,这般作派,倒是有些过了,显得朝庭苛待他们似的。”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忽然响起顾执渊的声音。
沈非念坐直身子,不知他何时来到的身后,“你怎么来了?”
“我在上边儿。”顾执渊指了指旁边的高崖,“闻着酒香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