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山西寨。
前方有隋军对垒,罗士信提着马槊、骑着马,自营寨中等候,正是严阵以待。
李密说得很清楚,等看到秦琼、程咬金自隋军左侧杀出时,他便打开寨门与之夹击。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快到了,可也就在此时,突见得山顶中军营张方向火起,这边营寨的守军都是一怔。
守军将领王宏是王伯当的侄子,亦是李密派系的亲信,此时见之大惊,慌忙道:“恐是有人袭了中军腹地,营寨外这些敌军只是羊攻,我等当调集兵马速速回援!”
可话音方落,却听寨外的隋军也随之大吼鼓噪起来,摆出冲寨的架势,显然是与山顶火起的攻势为之呼应。
罗士信虽莽,但于军事上倒也颇有些才能,见此情形,心知若转身回救中军,那营寨必失!
届时若中军已陷,那他们这帮人赶回去就等于是前后受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正是进退不得;
而即便中军仍在,他们冲上去后也等于是卖了去夹击隋军的秦琼和程咬金,到时候隋军依仗营寨,只需稍加遮掩,轻易就可赚秦琼和程咬金入寨擒之,而到那时,他们和山顶中军也将会被困毙于山上,被完全切断西进的后路。
再说了,山顶地势高远,即便敌人分派兵马奇袭,这队人马的数量也必不会太多,顶多百余骑,骚扰的作用显然大过攻击作用,中军及沿山还有数千士卒呢,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攻陷?必是敌人使敢死队去纵火的疑兵之策,只为赚取这营寨!
而这西寨守将王宏,实是没什么本事,全凭他堂叔王伯当,加上拍得李密一手好马屁,这才平步青云,属于瓦岗新贵……与他罗士信这等瓦岗老人可是完全不同的。
罗士信此时眼睛一瞪,冲王宏大声喝到:“休得胡言!什么中军已失?你这没卵子的东西,我看你就是想赶紧去拍马屁、表忠心!眼下最紧要的是把守营寨,待秦、程二人兵到,便先吃掉外面的敌人是正经!”
王宏知道罗士信这等瓦岗老人平素一向便瞧不起他,但也没骂得这么难听过,此时满脸涨的通红:“姓罗的!说话休要那么难听,什么叫表忠心?中军营帐有危险,我等不该去救?!”
“那也得分情况。”罗士信鄙夷的说道:“偷袭中军营帐的不可能是大队人马,否则上山时早被发现了,只是小股人马流窜上去放几把火,你便连这营寨都不要了?似你这等的,何以为将?不过是仗着熘须拍马,讨口一样讨来的职位罢了!”
王宏被他羞辱得面红耳赤,但论官职,罗士信毕竟在他之上,是奋武大将军,且手中又拿着李密的手谕。
正有些莫可奈何,突见得中军方向的山上,有一小将骑着快马疾奔而来。
此人既是从帅营那边过来,且穿着自家服饰,手中还高举这一块军令。
有瞭望塔上眼尖的士兵大声喊道:“王将军,是李首领的将军令!”
话音方落,已听那人远远的大喊道:“中军遇袭!首领有令,命王宏、罗士信立刻调集兵马回援!快!快快快!”
王宏闻言,脸上陡然迸射红光,冲那罗士信吼道:“听到没!你听到没!”
此时当真是意气风发,自己对局势的判断,竟比这瓦岗名将还要更加准确。
那人手中的将军令可比罗士信手里的一道手谕要有价值得多,话语权也高得多,王宏急急忙忙的就喊道:“众将听令,立刻……”
“慢!”罗士信却勐然喝止,提起马槊,看着那手持将军令冲来的小将,两只眼睛都在冒火放光。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余杭外的四明山时,曾救下李世民、且与他交过了手的那员无名小将。
“此人是奸细!左右给我拿下了!”罗士信暴喝,他对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可是有着十足的自信。
可还不等众将有所动作,王宏却已经跳了起来:“罗士信你好大的胆子!帅营的人都敢杀!怎么?你是故意不想去救首领们?你安的是什么心?!众将休听他言,都随我来!我等……”
话音未落,一杆马槊自他后背捅了过来,竟将他直接捅穿。
罗士信右手只微微一挑,单手将这穿着铠甲、起码两百斤左右的将军轻易挑起,然后勐的贯落到地上。
只见王宏胸口处碗口大的一个窟窿,嘴里不停的吐着血泡,已然是没救了。
“此乃敌军诱我之计,休听之,给我将来者拿下!”他一声暴喝。
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左右诸将尽皆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这些将领毕竟都是跟着王宏多年的亲信,眼看王宏这么轻易就横死眼前,要说内心没点触动是肯定不可能的事。
再加上那小将手持将军令,你罗士信就算官大一级,还能大得过李意?这种时候,谁还愿意冒着抗命的风险帮他?
众人尽皆退开,居然是自营寨中直接让开了一条路来。
林书航将罗士信杀王宏、众将退让的事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已知眼下局面。
要想拿下这营寨,当务之急是先干趴下罗士信!
此时口中一边高喝:“罗士信!你要造反吗!军令在此,你岂敢违抗!”
罗士信勃然大怒道:“你这隋狗,当我认不出你?竟然还敢冒传首领之令!上次在四明山容你逃过一劫,今日这四平山,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边是未知真假的李密军令,一边则是罗士信这顶头上司。
周围众将虽是散开、给他让出路来,但最多也就只是暂时两不相帮,这也还幸好是西营军,倘若是瓦岗旧部的军队,那必然是听罗士信的了。
坦白说,林书航现在已经并不畏惧人多,但对手既是罗士信这样的顶尖武圣,倘若还被各种暗箭偷袭、左右夹攻,自己手中又没有足以发挥出玄星刀法第二重境界的武器,那便是他也难保完全。
“竟还敢杀了王将军!”此时林书航口中喝道:“今日便拿你这反贼去见首领!”
只这一句,不再多言,快马加鞭。
那边罗士信显然也是看清了军中诸人的心思,当此时刻,再去揭穿那人的面目已无意义,唯有依仗武勇快刀斩乱麻,先杀了此人,方才能凭借杀伐号令得动诸将。
两人心中已同时存了一战之念,罗士信也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
此前在四明山时,两人便已力拼坏了兵器、又因对方拿王君廓的性命要挟,因此未能尽兴一战,但心中也深知对方的武勇绝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见那小将飞奔而来,距自己尚且还有四五十米,可两对眸子已然先在空中交触。
但觉对方目光如炬,宛若鹰的眸子般冷漠而犀利,胯下赤兔马哒哒、哒哒之声。
强烈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彼此,彷佛这四周的营寨众将士、乃至整片天地都随之不在,只剩下了眼中的强大对手。
罗士信心中暗暗一凛,上次在战场上时只是匆匆换了一招,未曾试探出彼此真正的实力底线,可此时此刻,当对方杀机笼罩、全神贯注的对准自己时,方才刚收到这瘦弱小将身上那不可思议的爆发力和压迫感。
但听马蹄声哒哒疾奔,冲到近前约莫二三十米时,那小将竟从马背上直接跳了起来!
九环金刀不同于青龙偃月刀那种长柄刀,而是短柄,王伯当本是江湖豪侠,这样的重刀武器原也是用作江湖打斗的,因此其实并不适合马战,毕竟既短又重。
林书航弃马跃起,既是要避开金刀马战的短板,也是要借居高临下的地利之便,将玄星刀法第一重的威力最大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