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笑得更甜,“外祖母谬赞了,孝敬母后本就是朕的本分。”
金太夫人笑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寿哥却又向身后道:“刘忠,你往酒醋面局一趟,这蜜水母后喝的好,以后宫中就要常备,让他们问光禄寺学学怎么做的。还有,太皇太后那边咳嗽是宿疾,你也往那边送两坛子,请她老人家尝尝这个,看能否舒坦些。”
听寿哥提起太皇太后,张太后面露不快,寿哥这份“孝顺”祖母,就显得她不孝顺婆婆一般。不过,她也委实从没把王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这位宪宗的皇后自来都是个摆设一样的存在。
成化朝不用提,万贵妃一家独大,旁人都在阴影里。到了弘治朝,王氏被奉为太后,却仍是木头人一样,后宫里一直都是周太皇太后与张皇后呼风唤雨,夹在中间的王太后听婆婆的、也听儿媳妇的,是谁说话听谁的。
现如今,后宫都是昔日的张皇后如今的张太后的,被奉为太皇太后的王氏更是安安静静半点声息都无。
张太后别说去晨昏定省,不是大节庆都想不起这位王太皇太后来。
张太后生硬的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只道:“这盐引,先帝爷都是许了的,皇帝可不能看着那起子外臣枉顾先帝遗命……”
寿哥脸上笑容略淡,道:“母后多心了。父皇‘遗命’何人敢违?”
“遗命”这俩字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扯什么虎皮!
张太后撂下脸,刚要说什么,寿哥已经抢先一步恢复笑脸道:“母后也知,如今诸事都是要与内阁三位阁老商量着来的,”说着起身,转向张鹤龄道,“母后与外祖母且坐,朕与大舅舅、小舅舅去商量商量应对。”
金太夫人更是欢喜,笑道:“是极,皇上年少,哪里及那些人心眼多,还得自家人多多提醒着才是。”
寿哥一笑,向两人告辞,带着张鹤龄、张延龄出了坤宁宫。
见小皇帝的人呼啦啦都走尽,金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个干净,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端庄贵妇。
她挥挥手叫梁恭带着工人都下去,才对张太后正色道:“娘娘太心急了。母子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这般急反倒让皇上不自在。皇上左性你又不是不知,不顺着他,倒要生事。”
张太后冷哼一声,忿忿道:“都是先皇惯的他,不成个样子!我看着就生气。不过些许盐引罢了,又是先皇早就许给张家的,他这般拿乔为着什么?”忽而眼圈一红,道:“他心里,还是把先皇去了的事怪到我头上。先皇一去,我这心疼得,都不想活了,他竟还来怪我!”
金太夫人连忙拍抚她后背,劝道:“可别再提这个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们呀,都是心疼先皇才这般,都是误会。你若还抱着这误会不放,往后母子之间系了疙瘩,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去。”
张太后正衣袖拭泪,闻言猛抬头道:“母亲说什么?便宜了谁?”
金太夫人叹道:“你呀,只顾着自己生气,也不想想,天家母子失和,外面大臣又怎样?咱们张家,说到底,荣宠都是皇家给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张家今日风光呢,倘让他们觉着张家没了这荣宠,又当怎样?如今这盐引的事儿,保不齐是那起子老臣趁着皇上还小,没大婚亲政,特特挑的事呢。娘娘,为了张家,也当和皇上母慈子孝啊。”
张太后咬牙道:“我岂会让那起子人如愿了。如今张家是皇上的舅家,只当比从前更风光。”
金太夫人宽慰的笑道:“娘娘说的正是呢。”转而又道:“皇上到底才十五呢,还是个孩子心性,母子俩一句说不好就拌起嘴来,原是没有隔夜仇的,只是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还要有人在旁好好劝着才是。”
张太后立时道:“那几个闺秀,母亲二十四带进来吧,若瞧着好的,且留在宫中住些时日细看看。”
金太夫人这才是从心底往外欢喜,道:“正该这样。都是好性子好拿捏的姑娘,娘娘便放心吧,选哪个都不会错的。”转而又有些不屑的提起周家,道:“今日大郎二郎进来与我说,周家竟也选了亲戚家的闺秀……”
张太后冷笑道:“先太皇太后都去了多久了,周家还能盘算这个呢。如今还轮得到他周家送人!”
金太夫人也是嘲讽笑道:“可不正是!如今送进宫来,还不是要先给娘娘看过。”她朝寿安宫方向努努嘴,“难不成太皇太后还能管不成?”
“便是管也是管王家事,几时管他周家事?周家还少欺压了王家不成!”张太后满脸厌恶,又皱眉问道:“可惜大郎被皇上叫走了,不然还可以多问问,外头如今还有哪些人家盯着这选妃的事。方才大郎可与母亲说了?王家……可有什么动静?”
如今后宫中只有太皇太后王氏和张太后两位最尊贵的女主人,外命妇想携女进宫也只能把牌子递到这二位面前来。遂想绕过张太后的,只能去找王太皇太后。
周家跋扈,当初在外戚里也没少欺负势弱的王家,王家也如王太皇太后一样“安分”,任欺负了也没个反抗。
今时不同往日,周太皇太后业已过世,周家最大的仗势也就没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王太皇太后不报复也就罢了,岂会应了周家的请,替周家的女孩张罗!
但若是王家也送闺秀进来,那又另当别论,王太皇太后便是再安分,也是不可能不帮的。
金太夫人摇头道:“大郎还不曾说旁的。不过王家一直谨小慎微,没什么动静。”
张太后想着这么多年一直缩手缩脚过日子的王太皇太后,哼笑一声,便抛在脑后,王家便是送人进来又怎样,最终还不是她来挑。
她可要好好挑一个可心的儿媳妇,能生养之外,还得贤惠才行,得会劝着儿子听她的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