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风势却未减,窗子被风一吹,发出让人心烦的吱吱声,一个年轻妇人眼瞅着窗外,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这妇人便是吴运升嫁到季家的女儿,吴仙儿,吴仙儿瞧着自家男人季思贤只顾在茶几上掷骰子,便责怪地叫了一声,“思贤...”
季思贤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便道:“就算郭东是沈家的上门女婿,又能翻出什么花来?沈家堡姓沈。”
“有传言说,郭东未必肯上门,而是要娶了燕青,当家的似乎也不反对。”
“嗯?”季思贤抬起头,看了一眼吴仙儿,“又是谁在嚼舌根?”
“哎呀思贤,你别管是谁说的。”
吴仙儿上前一步,小声道:“雷叔死死前让雷武去石庙,我是担心雷武跟郭东搅合在一起,把你给供出来,当初你就不该...”
“妇人之见。”
季思贤扔下骰子,生气道:“当时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雷武自己找几个人把郭东打了,管我什么事?”
话说,早前吴家为吴运升办头七的时候,吴金跑来跟季思贤借银子,吴仙儿整日在他耳边唠叨,他也有准备,早知吴金会有这么一出,倒是备下了一百两银子,不过给的时候,却是说了一句。
‘吴家算是败了,那郭东却还在倚红楼舒舒服服地挣银子,有本事你学学他,再不济,就去把郭东的银子抢来,总好过你整日去赌。”
吴运升活着的时候,多次说过他的事是他咎由自取,跟郭东无关。他死后,吴家人却都把郭东当成吴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吴金更是视郭东为杀父仇人。
吴金听季思贤这么一说,当即找到儿时的玩伴雷武,出银十两,让雷武替他出口恶气,雷武正瞅郭东不顺眼,当时便拍了胸脯,找来阮石头和张标,摸清了郭东每晚回家的路线,终于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将郭东一顿好揍,差点没把郭东打死。
在得月楼,季思贤可是亲眼目睹了郭东下棋赢了董佛手,一晚赢下1700两银子,魏国公世子还请他赏月,最近又折腾出来个水车,连雷矬子竟然也在临死前交待把雷武托付给郭东。
季思贤表面上强做镇静,但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郭东这厮风头太盛了,近乎妖孽一般的存在。
当时他是受不了吴仙儿的枕边风,掏了银子,心里又不愿,只想挖苦一下不成器的吴金而已,但话他确实那样说了,有些事,过后就说不清了。
季思贤暗忖,这可真是祸从口出啊。
这时候,屋外门廊里有动静,一定是爹从沈府回来了,季思贤开门迎了过去,吴仙儿跟在身后。
门廊里果然是季顺,他收了油伞,偏了一下头,示意季思贤跟着他去堂屋,他有话要说。
三个人进了堂屋,雷矬子死了,季顺也感很难过,但他脸上更多的憔悴,显得忧心忡忡。
季顺在桌边坐下,‘唉’了一声,说道:“沈家堡眼瞅着就要散啦。”
“爹,何处此言?”季思贤有些吃惊。
“前有运升,现在雷矬子又这么走了,现在就剩下个罗汉。”
季顺目光扫过季思贤和吴仙儿,说道:“你雷叔的丧事定在明日,你们两个明日去雷家披麻戴孝。”
“爹,我们不是雷家人,这合适吗?”吴仙儿不解道。
“怎么不合适?在雷矬子面前,我也是老哥哥。”
季顺顿了顿,又道:“今后你们要跟罗叔多走动走动,沈家堡有今天的光景,那是多少人命换来的,我们都要勉力维持。”
“爹,您之前说那郭东是个不祥之物,他一出现,我爹、雷叔就都出事了,依我看....”
未及吴仙儿说完,季顺一抬手,眼睛瞪着吴仙儿,厉声斥道:“你莫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吴仙儿缩了缩脖子,兀自小声嘟囔道:“依我看,他就是个不祥之物。”
她口中的不祥之物郭东、也打算参加明日雷矬子的丧礼,沈九回来是传了沈燕青的话,让他去丧礼上露个脸,其实即便沈燕青不说,郭东自己也打算去。
郭东的衣服不多,这几天老下雨,衣服都没干,他得挑一件相对干净的,穿上看起来更正式,这也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
当时在西山,沈燕青一箭射死母狼,雷矬子也在场,宽泛一点儿说,其实雷矬子也算救了他,这也算情份;而且雷矬子这回也是为了沈家堡战死的,就凭这些,郭东就应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