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东看来,沈燕青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希望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样的人不可能是个上门女婿,所以郭东自我感觉是以沈家正儿八经的准女婿的身份去祭拜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郭东穿上特意挑选的衣衫出门前往雷家。
天上一片混沌,雨还在下,郭东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风一吹竟是有些冷,这才惊觉秋天已经到了。
走出石庙不远,郭东见路的北边,也就是石庙这一边,零零散散的,起了几间低矮的草棚子,里面住的都是些老人和孩童,他们守在门口往外望,身上的衣衫更单薄,有些孩童还赤裸着上身,他们应该是在石庙干活的那些流民的家属,就在这秋雨的天气里,瑟瑟发抖。
安得广厦千万间,哎...
郭东想起他在前世,只是个连首付都攒不够的快递小哥,买房只是奢望,顿时感同身受,唏嘘不止。
雷武家就在沈府隔壁,是个三进的宅院,郭东到的时候,门口营贴上了大大的奠字,灵堂就设在第二进。
他家的院子可真不小,想想也是,雷矬子号称是沈家堡二号人物,不过和沈府垂花门内的景致相比,显然差了几个档次。
院子里也有个池塘,不过上面除了飘落的几片枯叶,什么也没有,其他的陈设也都是疏于管理的模样,倒也符合雷矬子一个粗狂的武夫的形象。
郭东进得第二进院落,往灵堂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郭东表示理解,毕竟雷武曾经差点没把郭东打死,前几日,郭东又打了雷武,他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现代’价值观,宽广大度的胸怀。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灵堂正中挽着表示哀思的白布,每个人都面色戚戚,这情景确实让人心生悲凉。
生命终归是脆弱的,任何人都难免一死。
郭东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眼神,径直取来香,上前祭拜,跪在灵前的是披麻戴孝的雷武,见郭东叩拜已毕,递来些纸钱,烧完纸钱,郭东的心意便尽到了,这已足够。
郭东正想着要在心里默念些什么,却听到雷武的声音:“我不恨你,那天你打我,没下死手我知道。”
知道就好,郭东撇了一眼雷武,只是接着烧纸钱。
雷武接着说道:“我爹临终前,让我继续呆在石庙,你给个话吧。”
郭东一愣,想了想,小声道:“那你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雷武立刻回绝道:“那不可能,我爹说,做人不能出卖朋友。”
郭东心道,挑唆你们几个这些不谙世事的毛孩子,把你们当枪使,自己却躲在阴暗角落的人,算什么朋友?
“我现在就在我爹的灵前发誓,日后我雷武若是再要对你郭东不利,就让我五雷轰顶,乱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雷武红着眼,急道。
郭东仍不出声,烧完纸钱,起身便要离开,却被雷武拽住衣襟角,说道:“你得去见我娘。”
郭东只好跟在雷武身后来到后院客厅,雷武他娘穿着孝服就坐在堂屋里一个八仙桌边上,有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妇人在一旁陪着说话儿,桌上摆着祭奠用的香炉,上面燃着香,还有些祭品。
那年轻妇人见郭东进来,瞥了他一眼,便起身跟雷武娘福了下身,转身离开了。
雷武娘神情悲悲切切的,眼泡有些浮肿,虽然年纪大了,皮肤失去了光泽,但看得出她年轻时也颇有些姿色,难怪雷矬子惧内。
郭东拱身施礼,叫道:“小子郭东见过雷夫人。”
“沈家堡就一个过世的沈夫人,你别叫我什么夫人,我可担待不起。”
雷武娘眼瞅着郭东,说话直截了当,过了一阵,又道:“让雷武去石庙,是他爹临终交待的,你不愿意?”
郭东应道:“非是我不愿,雷武经人挑唆打了我,差点没把我打死,到了石庙又打了我的人,雷武是个孩子不知轻重不假,但那挑唆之人却还藏在背后,将心比心...”
雷武娘不耐烦地截了话头,冷言道:“郭东,你该知道在沈家堡我雷家还是说得上话的。”
郭东只是摊了摊手,那还用说,强逼人同意,你们又不是没干过。
雷武娘面无表情地盯着郭东,看了一阵,抬了一下手腕,雷武会意,便领着郭东走出后院,穿过灵堂时,有人见他一出来,便赶紧转身去往别处,就像在躲瘟神一般,郭东一时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想,轻轻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