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禀道:“老爷,夫子来了。”
“快请。”左文灿一抬头,催促道。
左文灿为官以来,孟希哲便是他的师爷,可说是左文灿的仕途见证人,孟师爷老谋深算,人也可靠,遇到棘手的事情,除了自家夫人,左文灿也会和孟希哲商议,谋定而后动。
眼下,辽东的战事久拖不决,各地起事的贼寇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一天多过一天,世道不太平,大明的官场就像一只大染缸,各方争权夺利,混迹官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是这些年,左文灿的仕途还算顺利,这也得益于他有个贤内助夫人,师爷孟希哲也功莫大焉,在关键时刻能出谋划策,助力不少。
孟夫子一进门,就抽了一下鼻子,说道:“今秋冷得早,冷风都有些刺骨的意思了。”
“是啊,夫子快请坐下。”
左文灿见孟希哲的鼻头有些红,又关切道:“今秋怕是个多事之秋,夫子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孟希哲落座,左文灿便把知府大人的那封信递了过来,夫子接过,就着油灯,眯缝着一对浑浊的眼睛看了起来,这人还是个老花眼,把信伸得很远。
“哎呀...”
看罢,孟夫子皱起了眉头,又重头看了一遍,然后把信放在茶几上,这才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文灿,老夫明日便启程去往沈家堡,至于沈家堡,海州与沈家堡陆路不通,应归于海防,水师调不动,我们海州衙门无能为力啊。”
大家都不是外人,孟夫人的话、说得直接了当,王大人要了解郭东其人,还有那个铁葫芦,这简单,去沈家堡走一遭,查清情况禀报便是,其他的事儿,应归属海防,海州衙门又调不动水师,沈家堡的事,我们有心无力啊。
左文灿闻言,没有出声,沉吟起来。
沈家堡的当家人沈继之早年是海蔻,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左文灿这几年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沈家堡纳入海州治下。
好处也有,一是,对沈家堡现有人口编户齐民,可为海州增添人丁,二是,据说沈家堡海贸生意做得很大,亦可增加海州的税赋,这些都是可以拿出来显摆的政绩。
问题是,朝廷的海禁政策仍在执行,平民百姓寸板不能入海,收回来,这海还禁不禁?
不禁?连面上过不去,不像话;禁呢?实际已不可能,沈家堡好几千丁口,没了海贸,又无田可种,沈继之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作乱,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
左文灿思来想去,还是延续了前任的做法,对沈家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沈继之也识趣,最近几年,越来越安分守纪,极少跟官府对着干,私下里也没少使银子,左文灿是海州最大的官儿,每年从沈家手里拿到的孝敬银子不下万两。
若是收回来,这些银子可就没了,还是维持现状,相安无事最好,各方都能得利。
“倘若真需要做些什么,文灿可以考虑让谢大人出面与沈家堡周旋。”
孟夫子压低了声音,又道:“毕竟早年闹倭寇,他便与沈家堡过往甚密,和沈继之也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