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觉得,我现在是在问你。你坦诚问自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赵鹏耐着性子。
“你要明白,既然我们信任你,你现在就相当于我们的设计师。你设计出的每张图案,都将被用作我们未来的产品上。如果我们产品生产出来, 大量积压无法销售,你愿意吗?”
章晓秋低下头,沉思半晌。
突然伸手将正在画的画快速撕成碎片,抓起来扔到地上。
扯过一张白纸,重新画起来。
赵鹏苦笑下,弯腰将碎纸丢进垃圾桶。
站在边上继续看她画。
结果, 一连四五张,每次都画着画着, 就会陷入老路上, 图片显示出的气息只有单纯的愤怒,让人很不舒服。
赵鹏实在看不下去,也扯过来一张纸,自己在旁边画起来。
他是个单身宅男,画画功底全部用来画二次元的萌妹子,谈不上精致,只能大致粗略地勾出形状。
幸好只是勾勒个简单的表情,他勉强还能办到。
“给,我画的比你差十万八千里,但大致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所要的愤怒,不是那种纯粹的愤怒,而是一种看似有怒火,实际上内心完全可以控制的羞恼。我给这种愤怒的情绪起个名字,就叫奶凶。
你见过小猫吧,你看很多小猫见了人,也会做出戒备的神情, 有的还会朝着人嘶吼。但人为什么不觉得讨厌他们呢,就是因为人们从它们身上看不到恶意, 反而觉得它们凶巴巴的样子很可爱。这就是奶凶的意思。
晓秋,愤怒只是我们每个人基础的情绪,我们需要愤怒去化解心里的痛苦和烦躁,但我们也都知道,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它本身是能带给他人和自己不好体验的情绪。
所以,即使我们要表达愤怒,也要给愤怒栓上缰绳,让它不至于失控,最后伤人伤己或惹人生厌。”
章晓秋扯过赵鹏画的东西,怔怔地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一把将刚画出来的画又撕掉了。
赵鹏还没反应过来,原本放在边上那张“哀伤表情”的画也被她抓过去,同样撕了个粉碎。
“这张还行……”
“对不起,我要休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请不要打扰我。”
章晓秋说着, 重新拿过一张纸, 又开始画起来。
赵鹏看她将全神贯注融入在画画里,便悄悄退出病房。
临走前隔着门上的窗子看进去,章晓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看他,脸上的神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怒哀乐。
摇摇头。
这个姑娘也是不容易。
他没有生气,反而还挺理解她现在的行为。
可能在她眼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温暖,对赵鹏的感觉也主动屏蔽原来的善意,而是用利益做了覆盖。
赵鹏是雇佣她的人,是她的债主。
两人再不是单纯的同学身份,不管赵鹏如何随和,在她眼中都带着一定的优越感。
心里已有心结。
赵鹏没有强行去解决这种矛盾。
有些事情,几乎是无解的存在,只能靠时间冲淡。
或者被岁月掩埋。
在主治医生处询问了章晓秋的伤势,知道她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能下床。
要和正常人走路差不多,那至少需要三个月。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又去挂号房查了章晓秋的住院费用,听说还有一千不到,便又给存了两千进去。
这些钱他都要从章晓秋后面的收入里扣除出来。
不是因为他没有同情心。
他觉得,章晓秋现在这种情况,你越是可怜她,越是帮助她,她反而觉得是一种施舍,可能更受伤。
反而直接和她讲明是利益使然,那彼此互不相欠。
一个付钱,一个付出力气,谁也不是谁的恩人。
至于未来是做朋友,还是单纯保持雇佣关系,都不重要。
在他眼中,除了胡丽外,其他女生如纶霜卅和章晓秋这种,其实都是只把她们当作一个人看待。
几乎不分性别。
甚至,因为她们都是女生,要和她们保持更合适的距离。
这是对胡丽负责,也是对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负责。
他不是那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男人。
从医院回来,发现武清正在门口等他。
远远看去,武清就像一棵树,他静静地站在小院子的门口,一动不动。
“老武。”赵鹏老远就喊了声。
武清转过身,朝前走几步,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神态客气中带着恭敬,“赵总,中午好。”
“来来,进来。你等我多久了?”
“刚来不久。”
赵鹏打开门锁,扫了眼武清黑色西装上的灰尘。
他肯定等了不短时间,要不衣服上怎么能落那么厚的灰尘,他一看就是那种很爱卫生,一丝不苟的人。
两人向里面走的时候,武清有意识落后赵鹏半个身位,中间赵鹏故意放慢脚步想等他一起,武清就会将脚步放得更慢。
赵鹏暗暗佩服。
这个人,还真是一个滴水不漏的职业属下。
也不知道纶老爷子为什么愿意将他推荐给自己,这种人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
佩服之余,他便有丝丝担忧。
任何人碰到这种属下,都会心生忌惮吧。
更何况,他还是别人介绍,不是跟随自己一起发展,知根知底的人。
两个人进来,分别坐在椅子上。
赵鹏又起身准备去倒水,武清却比他更快一步,分别帮赵鹏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赵鹏注意到他倒了两杯水,而不是只给赵鹏倒一杯,对他的通透更欣赏几分。
因为如果只是给赵鹏倒,赵鹏又要客气,最后还是要倒水,那样不但浪费时间,而且他第二次倒水也更尴尬。
这个人,对人情世故的把控,基本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重新坐定,赵鹏笑着问:“老武,今个来找我,可是有进展?”
武清点点头,“公司的营业执照已经审批通过,估计三日后可以拿到,商标注册的事情前期工作也已经准备完毕,该沟通的关系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就等待执照下来去处理。
具体的情况我给您大致汇报下……”
赵鹏静静地听着,带着淡淡的笑容。
武清说得有些事情他懂,有一些他并不懂,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他前世在企业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层干部,后来自由职业者更是没有办公司的相关经验。
为数不多的资料知识还都是写小说临时抱佛脚查到的。
但纸上谈兵,终究是空中楼阁。
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具体分析和处理。
另外,他其实也不知道98年这个年代办公司流程到底如何,他也没有更多渠道去了解。
这也正是他愿意接受武清为自己代言人的最主要原因。
用武清有风险嘛,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也有收益。
办公司是一种投资,用人也是。如果风险大于收益,那就不能用。
但收益大于风险,自然就有用的必要。
赵鹏一直很欣赏汉高祖刘邦的用人策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现在是创业初期,他几乎一无所有,唯一的资金还要靠纶老爷子投资。
所以他没有什么豪横的资本。
保持必要的谦逊和随和,是拉拢人心最基础的手段。
而在此基础上,再用能力和魄力征服他人即可。
“……大致就是这样,法人章还有公司公章这些东西随后我一起转交给您保管,还有注册公司需要租或者购买一个办公场所,需要您确定下位置。”
武清的思路很清晰,一件件事情娓娓道来,赵鹏半个外行也听得明明白白。
“办公室你看着办就好,暂时随便租个临时场所供注册,后期我另有打算。”
赵鹏本想将公章和法人章也都放在武清哪里,方便他做事。
但转念想想,这样风险实在太大,已经超越了信任范围额度。
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好的,那我直接去办就好。”
“对了,老武,前期所有花销你要一笔笔记录清楚,等事情办完报销给你,不要人辛苦了,还倒贴钱进来。”
“好的。”
赵鹏揉揉眉头,想了想,又说道:
“另外,有个事情我要委托你去办,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目前只能你和我知道。除此之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与任何人说,包括纶老爷子。你可以做到嘛,如果可以,我再与你说。”
武清没有丝毫迟疑,“赵总请放心。既然您不允许外露,那我便会守口如瓶。至于纶先生那边您放心,虽然他待我恩重如山,亦师亦友,但不能说给他听的事情,我也仍然不会告诉他。除非您的指令,会伤及到他的利益。”
赵鹏笑笑,“我当然不会做伤及纶老爷子的事情,只是现在我要说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公司第一步能否站稳脚跟,事关重大。我也不和你再强调太多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愿意告诉你,那自然是把你当作值得信任的人。”
“我也如此。赵总以诚信待我,我亦不会让您失望。”
“好,老武,有你这样的表态,我心满意足。我可以给你保证,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筚路蓝缕,什么都没有。但未来我们一定回做出一番大成就。我这个人对钱并不是很喜欢,但我喜欢做事成功后的成就感。”
武清笑笑,揉揉眼睛腿,“赵总,我觉得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以前给您承诺过,既然我选择和您一起从原始起步创业,那我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纶老爷子对您做过调查,他认为天底下的生意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投入和产出不同而已。
老爷子认为,你做鸡蛋生意在外人看起来很简单,只是小打小闹,但实际上却表现出很多天才的思维,而那些思维,都是一个成功商人必备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