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海兰达耳中传来一阵牛角号声后,却见那些手持弓弩,火铳的明军士卒竟都翻身滚倒,爬进了各个营帐间运送粮草辎重的车下,而那些能挣扎着上马的明军骑兵却不再和自己的手下纠缠,只是策马奔驰,朝号角响起的方向集结而去。
原来蓝玉在辽东和纳哈楚交锋多年,深知蒙古人弯刀和弓箭的厉害,专门琢磨出一套打法,就是将军中的车辆分置于各个营帐之间,手持远程武器的士卒在和北元骑兵近身纠缠时,藏身于车下反击,让北元骑兵的弯刀和弓弩无用武之地。
海兰达看着那些藏身车下,射出箭矢后又蜷缩身体,用双脚奋力蹬开,将“神臂弓”上弦的明军士卒,不由得恼怒异常。耳中听得不断的弓弦响动,火铳轰鸣,知道今日已经再讨不了便宜,先前夜袭未展开前,他目测蓝玉的营地,也大概估算到对方兵力共有三万左右,此时敌方骑兵大部分已然奔出了营地,显见得在外围进行反包抄,再不撤退就要吃大亏了。想到这里,取过箭壶中的一只响箭,扬手射出,命令麾下的数千北元轻骑开始撤退。
军营外的一处斜坡上,蓝玉居高临下,眼见这数千北元轻骑竟是作鸟兽散,分作了无数小股人马,退潮般朝各个方向散去,心知难以包围重创敌人,叹了口气,只得率领此时集结在自己身后的四千余众骑兵,朝军营奔驰而回,一面剿杀尚未逃远的北元骑兵,一面指挥救火。
待得收拾停当,回到自己的帅帐之时,天色已然破晓。
蓝玉此时方才得闲,解除臂上自己所缠的绷带,让属下的亲兵仔细清洗后上药,却听大帐门口一人朗声道:“属下王弼,求见将军。”
蓝玉沉声道:“进来吧。”
帐帘掀动间,一个身穿甲胄的青年将军大步走进帅帐,只见他身带血污,面上尚有烟熏火燎之色,正是蓝玉的副手,副先锋将军王弼。
蓝玉看了看王弼,沉着脸问道:“各营损失如何?”
王弼躬身道:“属下方才清点各营伤亡之时,却发现宁王殿下失踪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心中惴惴不安,暗暗忖道:“若是陛下知道他儿子在乱军中失踪,只怕咱们要大祸临头了。
蓝玉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先前朱权和徐瑛先后追赶那北元百夫长而去,是他亲眼所见,转头看了看面色惶惶的王弼,不耐道:“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身为主将,自然一力担待,你却怕什么?”朱权和徐瑛在乱军中失踪,此事虽然严重,却还不在蓝玉的首要考虑之列。
“阵亡三百八十四人,轻重伤共计二百五十三人,粮草辎重给烧掉了三十七车。”王弼轻声说道。
蓝玉听到这里,眼中精光闪动,霍然站起,旁边正在给他仔细包扎的亲兵猝不及防,扎到一半的绷带顿时又给扯掉,眼看着蓝玉手臂上泉涌的鲜血和他不善的脸色,却是不敢再上前包扎。
蓝玉沉声问道:“可是漠北元庭的元军?为首的将领叫什么名字?”
王弼心忖道:若非这数万明军乃是火铳上药,弓弩上弦的睡觉。半夜突然遭遇这数千的北元轻骑突袭,只怕全军溃败,也是大有可能。心中正在这样想,耳中听得蓝玉问话,忙接道:“据属下严刑拷问所俘获的数十个鞑子所得,他们乃是漠北元庭太师蛮子手下大将海兰达麾下的五千元军。”
蓝玉重又坐下让亲兵包扎,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此地距离庆州尚有两百余里,咱们昨日方才离开通州,若是庆州海里溪所部元军得到咱们消息后,来到此处也须奔驰一日,战马断不会有方才那些元军如此充沛的脚力。”冷哼一声,接道:“北元伪帝鼠目寸光,咱们大军征讨纳哈楚,他却只出动数千元军增援。待得收拾了纳哈楚,我再亲手割下他的狗头。”
王弼听得蓝玉如此说,忍不住奇道:“那这海兰达不去庆州和平章果来合兵一处,却跑来此地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