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最为豪华的酒楼“鸿宾楼”大门口,沈鹏皱着眉头暗自想着心事。脑海中回想起昔日这个横冲直撞的宁王殿下,竟然胆大包天的和自己远赴辽东“兀良哈”三卫之中,闹得四处鸡飞狗跳,归来之时给海兰达那伙元军追杀的凶险之处,犹自后怕不已。转念想起这位殿下赖账之时的“理直气壮”和横蛮之处,也不禁心中苦笑,暗暗祈祷这位自己万万得罪不起的小祖宗,莫要再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原来前些日子里,他已然接到自己东家,驸马都尉欧阳伦的亲笔书信,要他好好结交于这两位目下正受皇帝陛下宠信,日后极有可能掌握军权的燕王,宁王。是以今日在百忙之际,听得马三保传讯后也只得挤出时间来宴请两位殿下。
沈鹏远远的看见朱权的身影,疾步走上前来,强颜欢笑的躬身道:“草民沈鹏,参见两位大人。”他乃是极为圆滑的商贾之人,眼见朱权,朱棣身着便装而来,也就不再以大礼参拜两位王爷,以免当众泄露了他们的身份。
朱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笑道:“许多日子不见,你倒似乎又发福了。”他曾和沈鹏相处多日,算得是共患难之交,是以言语间也显得颇为亲热。
朱棣闻言不由得暗暗皱眉,心中哭笑不得的忖道:朱权这个小子,全没半点王爷的架子,和此等商贾低贱之人结交,竟是脱略行迹,全没半点礼数。一会儿拿刀子和鞑子拼命,一会儿和人拍肩搭膊,全不似个王爷,倒跟个绿林草莽之徒一般。他哪里知晓朱权整日里和师傅秦卓峰,徐瑛相处,身上不知不觉间沾染了许多江湖习气,只是面见朱元璋之时才装得循规蹈矩一般而已。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做事无人管。来到辽东离开军营之后,那股子散漫惫懒劲儿不知不觉就流露了出来。
沈鹏微笑着恭请两位王爷登楼。来到三楼后,朱权,朱棣和沈鹏自去坐了早已订好的雅间之中密谈。秦卓峰对燕王朱棣始终也存着那么两分戒备之心,听得张玉,司马超二人方才一路之上总是在吵吵着要来斗酒,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叫了几坛上好的佳酿,和他们在雅间外的一处坐下,开怀畅饮起来,有心治治这两个自称海量的毛头小子。
朱权端起伙计奉上的热茶浅酌一口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鹏,突然失笑道:“沈掌柜目下乃是姐夫手下最为得力之人吧?如何还是这般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说罢伸手指了指沈鹏身着的布衣。在他想来,沈鹏目下垄断了辽东各部族的茶马,丝绸,食盐等交易,乃是动不动就能调动数万两银子的商界大佬。这般朴素的布衣打扮,倒是和自己以前那个世界中,坐豪车,穿名牌,威风凛凛的CEO相去甚远。难道这就是古代人所说的财不可露白么?
朱棣方才一路之上已然听说了这个沈鹏和自己的妹夫,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关系,此时听得朱权这般说,自然也毫不为奇,心中暗自忖道:欧阳伦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露水,只是交游广阔而已,不料竟有如许胆量和气魄,公然在此等辽东之地,做着违反朝廷禁令的茶马交易,由此看来蓝玉,王弼,郭英等边军将领,只怕都在这等暴利的茶马交易中各自有自己的份子。看来回到应天之后,倒要在这位手眼通天的妹夫身上多打打主意了。
沈鹏闻言不禁苦笑,缓缓说道:“难道殿下不知么?咱们大明朝讲究的乃是士,农,工商。但凡有点志气的少年都是寒窗苦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博取一个功名。我等商贾之人不但不能参加科举应试,且不能穿着绸制衣衫,即使和寻常农夫有了争执,打起官司来,那也是咱们吃亏的占多。哪怕家资巨万,见了那些身无长物的秀才,举人,也是立马矮上半截,更别提什么平起平坐了。”
朱权此时正在喝茶,闻得此等言语,不由得大是诧异,呛得连连咳嗽下强笑道:“难道你整日里贩卖许多丝绸给部族牧民,自己却不能穿着绸衣么?”他虽是知晓这明朝社会中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但也还万万料想不到连穿件绸衣都会给人大骂,不由得出乎意料之外。
“想来殿下乃是身居王府,不知民间疾苦了。”沈鹏闻言不由得苦笑接道。
朱权摸了摸下巴,突然笑道:“其实以我所见,许多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呆子只会空谈道理,若是论起办实事的能力,只怕根本远远无法和你沈掌柜相提并论呢。”嘴里这样说,心中暗自想道:后世的那些发达国家,无一不是商业发达的国度。咱们大明朝在朱老爷子的治理下,首重农业和科举,倒对商人存有阶级歧视。科举八股的封建教育确是培养了不少的书呆子。象沈胖子这般,在辽东部族之间游刃有余的经商,绝不是读书能够读出来的本事。只论这份四处奔波,行万里路的见识,只怕朝中许多重臣也是万万不能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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