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了那位严公子,他执着红绸的另一端,将唐衫从唐府中牵了出去。
那人眉眼姣好,有种书卷气,很温煦,同庄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想,纵然唐衫无法同他琴瑟和鸣,想必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吧,在这个世间,你的夫婿,能敬你,怜你,便已是莫大的欢喜了。
从唐府回去,无意间路过了曾经的林府,如今却已然颓颓败落。
见着宋以歌郁郁寡欢的模样,绿珠担忧道:“姑娘你怎么了?”
宋以歌摇头说:“你觉得严公子同庄大人相比如何?”
“他们?”绿珠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后,“各有千秋罢了,不过严公子一瞧便知他温文尔雅,待人温和,不过像他们这种男子,最是多情了,庄大人虽然模样凶了些,但确是个良人。”
“是啊,就是不知,将来谁会将……”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罢了,他如何又与我们何关了?”
绿珠打量着她:“今儿姑娘好像不太对劲。”
在得到庄宴的消息,是在十日之后。
唐衫回门归宁之期已过,许生登门为她请平安脉的时候。
许生同她唠嗑着家常,说起近日来金陵城中有趣的事时,倒是稍稍提点了一句:“庄宴近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主动请缨去了边关。”
“你说他庄家一家老小,可全都指望他一人了,若是他在边关出了什么事,一门孤弱,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宋以歌漫不经心的神色一紧:“你说什么?”
许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庄宴参军啊!这件事,在金陵是传的风风雨雨的,难道你还不知?”
宋以歌摇头,手却撑在了桌沿边上,似乎想要从罗汉床上下去:“庄大人什么时候走?”
许生道:“许是明日吧,他这人一贯冷傲,金陵中他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大概明儿一早,自己背着一个包袱,便走了吧。”
“宋七姑娘,你怎么突然间就关心起了庄宴来?你们很熟吗?”
宋以歌将自己浮动起来的心思压下去:“庄大人曾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该送他一程的。”
许生却摇头道:“算了吧,你就算是去送他,他也不会领情的。”
谁知,在这件事上宋以歌却是出人意料的固执:“我想去送送他。”
许生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端详了半日,也不曾见她脸上有分毫的大喜大悲之色,只是稍有动容罢了,以过来人的经验来说,这种动容无关风月。
他稍稍安了心,又道:“你若是要去便去,不过我明儿在宫中当差,可没办法陪你。”
“无事,我自个去也是一样。”宋以歌道,“有些事,我想当面谢谢他。”
十日之前,庄宴当街拦了她的车驾。
十日之后,她在城门口带人将庄宴堵了一个正着。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可真奇怪。
庄宴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认命的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面前:“宋七姑娘。”
宋以歌福身:“庄公子。”
庄宴道:“不知宋七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宋以歌道:“听闻庄公子,有意远赴边关,便来相送一程,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呀。”
“宋七姑娘有心了。”庄宴拱手,他眼角有些往下耷着,忍耐半响,又问了句,“不知近日,她过得可还好?”
“夫妻和睦,家宅安宁,庄公子无须担心,倒是公子你,战场之上,刀剑无情,还请庄公子万事小心为上,毕竟庄家一门孤弱,若是公子去了,庄家便也就倒了,此间万种缘由,还请庄公子务必放在心上。”
庄宴瞧着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一本正经说这些的时候,他低头苦笑着了,觉得唇齿之间都充满了涩意。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没想到今儿竟然让一个小姑娘耳提命面的,但有些有时候,真的是万般不由人。
他往后退了两步:“若是姑娘无事,庄某便先去了。”
“等等。”宋以歌急忙上前,唤住了他,见着庄宴转身过来,宋以歌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枚平安扣来,递到了庄宴的面前,“此物还请庄公子收下吧,全当一个念想。”
庄宴刚要摇头拒绝,便听见宋以歌又道:“此物并非是以歌所有,这是当年璎珞姐姐的物什,她为将军所求,只是后来将军去了,林氏满门皆殁,璎珞姐姐只留了这个来。”
“你是璎珞姐姐师兄,此物赠你,最为适宜。”
“也愿庄公子,身处边关,能时刻记着金陵之事,你庄家一门,林家一门,全……系于公子一人之身。”
“儿女情长虽是缠绵动人,可这世间并非只有此情记得公子记挂。”
庄宴看着宋以歌手中那随风而荡的平安扣,愣了半响,终究是一言不发的伸手将它接了过来,紧紧地攥在手中。
凉意浅浅。
宋以歌往旁边退了几步:“此次一别,关山千重,不知何时再见,望君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