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无妨,调息片刻便好了。”
颜玉叉手道:“大恩不言谢,小弟与兄长有一见如故之感,只盼能知恩公高姓大名,来日得报。”
青衫少年淡然一笑道:“区区小事,兄弟何须挂怀。”
颜玉见其无意相告,也不便强人所难,便道:“不知兄长从何而来,怎会到此处。”
青衫少年道:“在下途径临安,因灵隐寺内供奉有药师佛,便来参拜。”
正在这时,只见树上有两只小松鼠在追逐嬉戏,前面的那只松鼠从枝梢跃下,落在颜玉身后的大石上,后面的那只松鼠也紧跟着跃下,在大石上嬉闹。颜玉转过头去,看身后那两只松鼠,无意间瞥见那块大石极是不同,通体深红色,峭拔玲珑,石上刻有三个碗口大小的篆书,惊道:“三生石!”
青衫少年一时不明就里,急问道:“怎么了?”
颜玉指着三生石道:“我记得太平广记提起灵隐寺有块三生石,找了许久,原来竟藏在此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青衫少年笑道:“你这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受了内伤呢。”
“一时喜不自禁,兄长莫怪。”颜玉面色泛红道。
青衫少年随口道:“在下也听说灵隐寺的三生石很是灵验,兄弟可以在石下许愿,亦不虚此行。”
颜玉走上前去,饶有兴致地细读碑文:唐圆泽和尚三生石迹师名圆泽,居慧林,与洛京守李源为友,约往蜀山峨嵋礼普贤大士。师欲行斜谷道,源欲沂峡。师不可,源强之,乃行。舟次南浦,见妇人锦裆负婴汲水,师见而泣曰:“吾始不欲行此道者,为是也,彼孕我已三年,今见之不可逃矣,三日浴儿时,顾公临门,我以一笑为信。十二年后,钱唐天竺寺外,当与公相见。”言讫而化。妇既乳儿,源往视之,果笑,寻即回舟。如期至天竺,当中秋月下,闻葛洪井畔有牧儿扣角而歌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常存。”
源知是师,乃趋前曰:“泽公健否?”儿曰:“李公真信士也,我与君殊途,切勿相近,唯以勤修勉之。”又歌曰:“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掉上瞿塘。”
遂去,莫如所之。
颜玉读罢,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灵验,你我有缘,自当有福同享,不如我们一起许愿吧。”
青衫少年盛情难却,二人走到三生石前,一手摸着石头,一手抚胸,闭目祈祷。
片刻后,颜玉睁开眼问道:“兄长许了什么愿?”
青衫少年道:“许了很多愿。”
颜玉笑道:“可否说来听听?”
青衫少年一笑道:“许了十二个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颜玉也笑道:“许了这么多愿啊,小弟只许了三个。”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姚恭儒引着禁军和寺里的和尚向这边搜来。青衫少年见来人已近,便道:“有人来寻你了,在下就不多扰了,就此别过。”
颜玉顿时心内凄然,暗想:人海茫茫,不知此生还可否重逢,便道:“小弟姓颜名玉,敢问兄长高姓大名,也好让小弟日后报答救命之恩。”
青衫少年淡然一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只是一游方郎中,四海为家,他日有缘再聚。”说罢,拱手转身离去。颜玉呆呆地伫立着,目送青衫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如落花入流水,不知如何挽留,也不知那身影将飘向何处。
“在那儿!”远处传来欣喜若狂的喊声将颜玉从沉思中惊醒。原来姚恭儒已经四处找了一大圈,这才发现了颜玉,生怕她又飞走似的,拖着肥胖的身躯不顾体统地拼命地跑过来,跑到颜玉身边时,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好大会儿,才道:“节下贵体如何?”
颜玉摇了摇头,对姚恭儒心中却暗生埋怨,只怪他们来得太快了。
“真是谢天谢地!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下官的脑袋可都要保不住了。”姚恭儒只觉又捡回了一条命,喜得不知所以。
颜玉见姚恭儒惊魂不定,脸色煞白,不禁又心生愧疚之意,道:“对不起,让姚侍郎受惊了。”
姚恭儒忙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见颜玉又沉默不语,又道:“真是奇了,卑职亲眼见节下从崖上坠落,就在半空,好像有个身影腾空而起,将郎君抱住,想必是郎君方才拜佛心诚,感动了佛祖,故而显灵搭救,看来这灵隐寺真得很灵啊。”
颜玉不再多言,手抚三生石,默然良久,突然如梦中惊醒,直奔药师殿而去,姚恭儒及侍卫们慌忙跟随其后,在殿门外停了下来。颜玉步入殿门,只见殿内氤氲飘渺,空无一人,唯有药师佛端坐大殿中央,静观世事沧桑。颜玉长跪在药师佛前,又将心中所愿一一默念,吟道: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掉上瞿塘。”
良久,怏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