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巴迪亚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不,开始阁下强迫我留在军队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觉得自己正在参与到有趣而伟大的事业之中。”
翌日一大早,郭继恩点起人马,吩咐赵元吉道:“本官此来卢龙,是为巡视临榆关,瞧一瞧驻屯此处的同袍们。赵团练,你随我一道往关城去。”
“这,统领亲来探看,卑职与前军甲师的袍泽们自然是欢喜非常。”赵元吉迟疑道,“只是赵点检有令,把守卢龙府城是小的职分所在,并不敢擅自离开。”
“本官是燕州军统领,管辖着全州十万兵马;旌节六纛,独断专杀。”郭继恩语气平淡,“本官的军令,你可是敢藐视?”
段克峰、程山虎都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瞅着赵元吉,这团练背上冒汗,慌忙道:“小人是何等样人,怎么敢藐视主帅军令!这就跟随统领往临榆关去。”
“那好,你且起来,前面引路。”郭继恩便吩咐,“姜团练,你引本部人马,留在这军营,等候我的军令。张团练,咱们走!”
卢龙府至临榆关不过四十里路,四月的阳光洒下来,沿着平坦的官道,军士们远远地能够瞧见勃海,天空碧蓝无云,远处海天相接,隐约可见海面上几条渔船。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拉巴迪亚的卷发被风吹起,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追忆遥远的故乡。段克峰凑过来低声道:“统领唤你过去,有要紧事吩咐。”
不过两个时辰,军队就赶到了临榆关城,拉巴迪亚抬眼望去,但见好一座巍峨雄城。北倚燕山,南连勃海,自有一派苍茫之感。
他不禁低声感叹:“从这样一座关隘,我已经能感受到一个帝国辽远的历史。”于贵宝却在他身后轻声慨叹:“这关城瞧着令人心生惧意。俺如今有些懊悔啊,合该请霍真人一道前来,就对了。”
关城之下,军士们已经列成阵型,等待着郭继恩等人的到来。比大部队提前赶到的赵元吉陪着一员年过五旬的老将大步迎上来。郭继恩定睛瞧去,但见此人年约五十五六,身形高大,军袍左臂上佩着三品护将军臂章,留着三绺长须,龙行虎步,颇有气势。
他正欲含笑相见,那老将却仿佛不曾瞧见他一般,呵呵笑着对他身后的于贵宝抱拳行礼道:“不意于点检今日来到我这里!于兄弟不在南苑放鹰打猎,却来我这苦寒之地做甚?”
这人无礼至此,张季振、毕文和、王庆时等都不禁勃然变色。于贵宝沉声道:“好教赵点检知晓,某如今已不是于点检,乃是燕州军监军司处置使,于监军!掌管着燕州军上下十万官兵的军纪赏罚,升贬迁调。赵点检,经年未见,某瞧着你眼神是越发不济事了,咱们燕州军郭统领就立在你面前,你如何不来参见?”
“哈哈,甚么监军,那不是阉人才能做的官儿么,难不成于点检竟然把自己那话儿给割了?”赵时康拈须冷笑道,“至于什么统领,俺只知道燕州军主帅是郭长鹤郭都督,别的人么,老夫不认得!”
“三月廿九日,朝廷制书至燕都,以某为燕州军统领,河北道观察使。”郭继恩抬手示意身后诸将稍安勿躁,平静俯视赵时康道,“赵点检,可要本官拿制书来与你瞧瞧?”
赵时康倒是没有想到郭继恩并未发作,心下凛然,他也知道郭继恩此来绝无好意,便继续嘴硬道:“制书倒是不用瞧了,只是我听说小将军受的官职,乃是个检校?”
“检校官儿,便不能节制赵点检?”
“不敢,只是某与小将军同为三品护军,恕老夫不能以下属之礼参见了。想某在边关杀虏之时,小将军只怕还在娘肚子里。”赵时康斜眼道,“不是老将说句托大的话,先督帅对某何等倚重,若无某率着儿郎们守住这边关,小将军也不能在燕都城内安心快活。”
“赵点检驻守榆关经年,燕州全境,无不感佩。”郭继恩平静说道,“不过本官在边军之中,这战功也就未必输给了赵点检。如今本官只问一句,继恩乃是朝廷钦命的节镇,赵点检身为燕镇军官,你是听令,还是不听?”
晴日高照,晒得人心头窜火。跟在父亲身后的赵元吉只觉心下砰砰乱跳,他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望向父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