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是在军中待过的人,眼里不揉沙子,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只能让当地县令来,因为在乡下这种地方,这些宗族势力就认当官的。
好在县城离此不远,大约十几里路。到了县衙,张大力亮出国公府的腰牌,直言要见县令。
县令姓侯。侯县令听说有人拿着国公府的腰牌,要见自己,不敢怠慢。到了前厅,接过张大力手中的腰牌,侯县令表情一紧。
这是一块金质腰牌。侯县令知道,国公府的腰牌分为金银铜三种质地。持有金腰牌的,一般是国公聂焕德的至亲至近之人,尊贵的很;持有银腰牌的,是国公府的普通幕僚和有一定身份的人;持有铜腰牌的,多是有点小权力的办事人员,类似于现代某个部门的中层干部。而一般的仆役和下人是没有腰牌的。仆役和下人不能随意出入国公府。
既然持有金腰牌,那眼前这人不可怠慢。侯县令刚要向张大力行礼,被张大力一把托住了双臂:“大人,这块腰牌是我家家主的,我是奉了家主之命,来请大人前去主持公道的。”
张大力把浣河码头发生的情况,向侯县令叙说了一遍。沉塘这种事,在乡间并不稀奇,各地时有发生,手段确实残忍了些,但千百年来一直在一些宗族中延续。对于这种恶俗,侯县令也比较反感,但朝廷没有明确说法,他也不好深管。
现在,国公府的人插手了,请自己过去,而且看情形码头那里已经僵持住了。侯县令不敢延误,马上带了衙役,与张大力一起,纵马赶往浣河镇。
到了浣河镇,县令下马,白胡子老头带着众人赶紧上前迎接。侯县令认得这老头,浣河镇黯氏宗族的族长。
侯县令道:“黯老,请了!不知哪位是京城国公府来的人?”
侯县令当头一句话,把白胡子老头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小公子是国公府的人,我说怎么这么硬气呢。
佟毅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县尊大人,鄙人便是京城来的,我名佟毅。”
佟毅这个名字,在魏国京城已经颇有些名气了,但到了州城府县,知道的还是很少。侯县令不知道佟毅是宁国质子,佟毅也没有主动亮明,他怕说出真实身份,对于解决今天的事情无益,暂且就权当是国公府的人吧。
佟毅把码头发生的事情,向侯县令又简单描述了一遍,最后言道:“沉塘这种陋习应该完全禁止,这竹笼中的男女并未犯罪,不经县衙审断,一个宗族就可以任意把人处死,长此以往,恐怕不利于当地治安。如果其中再掺杂个人恩怨,岂不是会造成冤案?”
佟毅故意把“不经县衙审断”一句话说的很重,言外之意,他们这不是在藐视县衙吗?作为一县之尊,怎能坐视不理?
佟毅很清楚,沉塘这种事如果真的经由县衙裁断,是不会死人的。
侯县令知道,国公聂焕德乃是当今皇叔,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国公府的人在我偏僻小县提出问题,作为县令,能不重视吗?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敢不重视?恐怕用不了几天乌纱帽就没了。
县令莅临,又有国公府的人在场,场面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随同侯县令同来的衙役,已经让人在码头上摆好了桌案,明摆着这是要现场办公了。
一看这阵势,折扇男子身形矮了下去,悄悄地往人群里缩,似乎想溜之乎也。他哪知道,一双眼睛一直在紧盯着他呢。
看他要溜,佟毅高声叫道:“那位兄台,刚才你不是非常积极地主张沉塘吗?现在县尊大人来了,你怎么要走呢?来来来,咱们一起听听县尊大人怎么裁断吧。”
折扇男子咧了咧嘴巴,像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悻悻地站在了原地。
侯县令一声令下,竹笼里的刘玉莲和韩铁柱被放了出来,除去了绑绳。
刘玉莲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解过来,低着头,怯怯地站在众人面前。佟毅看去,原来刘玉莲是个身材苗条、容貌秀丽的小妇人。
被除去绑绳的韩铁柱情绪激动,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侯县令道:“县尊大人,我和刘玉莲并未做苟且之事,求大人做主。”
侯县令叫过刘玉莲,问道:“刘玉莲,韩铁柱所说,可是属实?”
刘玉莲跪倒在地,道:“回县尊大人,我和韩铁柱之间,确实未做苟且之事。”
既然到了正式断案的环节,侯县令自然不好再尊称白胡子老头为“黯老”了,得郑重其事地。
侯县令问道:“黯术颜,既然他们未做苟且之事,你们为何要把他俩沉塘呢?”
黯术颜看了一眼折扇男子,道:“回县尊大人的话,他们做了苟且之事,族人黯怀水可以作证。”
“谁是黯怀水?近前回话。”侯县令道。
折扇男子磨蹭了片刻,见躲不过去了,只好到了侯县令面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我是黯怀水。”
“黯怀水,你说刘玉莲和韩铁柱做了苟且之事,是你亲眼所见吗?”侯县令问道。
黯怀水把脖子一梗,道:“是,是我亲眼所见。就在铁匠铺里,韩铁柱和刘玉莲搂抱在一起,做了那事。”
“你胡说!”韩铁柱双目喷火,怒向黯怀水。
刘玉莲也惊声叫道:“县尊大人,绝无此事。黯怀水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