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卿握住她垂落在膝上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是对她说,
也是对自己说。
“我能照顾好自己,日后也会照顾妹妹与娘亲。”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说了这番体己话,顾氏也不好过多苛责,只拍拍她的手背,叫她带着江临舟出去。
江暮卿应下,拉着妹妹的手,一步步走得沉稳。
顾谨之瞧着她的背影,只觉这个身形娇小的十三岁女孩有着不和年岁的沉着,丝毫不像三年前江家宴上匆匆一瞥的自信张扬。
就如嬷嬷这件事上,若是以往的她,定要与顾氏说明这人的忘恩负义,而此时她却只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不让顾氏再体会一分这世间凉薄。
“谨之过来,是你父亲的意思吗?”顾氏见他只望着江暮卿离去的身影,于是自行开口先问一句。
顾谨之这才回过头来。
江崇安与江明礼的棺木运回已是第三日,这个一向温良贤淑的小姑哭肿了眼睛,散乱的黑发也添了许多银丝,更显得摇摇欲坠。
可身为定北侯夫人的尊荣及两个年岁尚小的女儿成了她心中的一口气,支撑着她腰板挺直,强作镇定。
这一家人都是有骨气的,哪怕偏偏有人硬要敲碎他们的傲骨,碾进尘灰,他们也仍有自己的傲气。
顾谨之自问是个不易心软的人,可方才江暮卿掩下悲伤,将人心不古平平淡淡摆在自己面前,却仍然表示相信他,还是触及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养父、也就是顾氏的长兄顾麟从来未管过这个妹妹,此番定北侯府出事自也不会发善心,可以说顾谨之今日过来,全然是因为江崇安生前对他有恩,而非顾氏所问的得到父亲委托。
但她对顾麟尚存几分兄妹情谊,顾谨之也学了江暮卿骗她,点点头。
“父亲说皇都凶险,叫姑姑一家随我去江洲避难。”
乱世中的英雄便如这过江之鲫,仿佛谁能打一场胜仗,就能得一个不小军功。
顾谨之自十岁入军营,十五岁就已经得了平西将军的名号,直至今日也仍然戍守西面江洲,算与之前的定北侯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江洲临海,一条水域带动大祁、云楼贸易互通往来,除却海贼猖獗以外几乎不见战事。而定北侯曾经的封地溟洲则敌对大泱,两国战事频发,是以平西将军与定北侯相较还是逊色不少。
可顾谨之仅以十七年岁戍守一方已算奇才,江洲是他的领地,是以他与顾氏说的,也是带她们母女三人去往江洲避难。
然顾氏略一思索,却将手覆上那冰冷的棺木。
“谨之日后的打算,应当不止是在江洲吧。”顾氏问他。
顾谨之是聪明人,顾氏不过一提,他便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解释:“我确实不会一直留在江洲,可往后至少三年我不会离开,足以让姑姑与两个表妹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那三年之后呢?谨之难道想一直带着我们孤儿寡母?”顾氏没有抬头,对这难得一见的内侄毫不热络,“你若真是按大哥的意思前来,他必定不会叫你带我们去往江洲,可见顾家都不愿管我,你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