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是说与申显听也是说与罗澈听。
罗澈闻言面色严肃,道:“王妃,若说二郎君也与此事有关,是要证据的。
“证据?”玉亲王妃哼一声,道:“证据便是他培王府的人偷入我玉亲王府,与那孽子行污秽事,正巧被邱总管撞见,便杀他灭口。”
污秽事?
申显一个趔趄,差点甩脱手中的扇子。
所有人都面色古怪,云若更是震惊得立了起来。
玉亲王妃可算是慧眼如炬,竟然将其中关窍看透,虽然邱总管之事未必那么简单,但是申显与萧月的关系,或者说萧月对申显的那份心思却被她乱针扎了个正着。
云若盯了萧月僵硬的后脑勺一眼,慢慢自从他身后走出。
既然视她为情敌,又何须又将她掩在身后。他这么做,大抵不过体恤她是女子,娇弱不堪受血腥刺激,虽是好意也是小觑。她的手上又不是没有沾染过鲜血,验尸现场再恐怖,也恐怖不过杀人现场吧。
大概受不了玉亲王妃的口无遮拦,罗澈正色道:“据本官所知,玉亲王世子虽习武,却是为了强身健体,申二郎功夫虽妙,观素日作风也不是狠戾之人,而死者这一身骇人伤痕非武功高强者不能为,且必须心狠手辣、残忍阴毒之辈方能做出。”
这番话无非是说萧月体质孱弱,缺乏杀人的能力;而申显心地仁慈,也没必要跟邱总管过不去。但是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证据直接证明邱总管并非死于他二人之手。
罗澈的能力,云若从来都深信不疑。那个寂春口中文武双全,心怀仁慈的扶风公子,以弱冠之龄挑起三司之一的罗家大郎又怎会是温温诺诺、和稀泥之辈呢。温雅谦和不过是他的表象,内里也是个精明干练的人呢。
比如现在,他看似在为申萧二人开脱,实则不过是想通过双方争论给玉亲王妃留下更大的发挥空间,一来二去,萧月的杀人罪名更加顺理成章。
云若一激灵,忽地抬头望向一旁的罗澈。而后者略略侧身,似是未曾感受到她的不敢置信,目光只是在仵作那双翻检不停的手上游移。
她忽而低头自嘲一笑,他们终归不再一路。
玉亲王妃自然是个聪明的妇人,否则昔日的草原公主又岂能从那些充斥着火与血的日子里安然地走过来。罗澈有意无意的偏颇,让她完全明了了自身在公堂上的优势。她既聪明,又能察微知著,又岂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她冷冷一笑,语落如冰:“身子弱便不能杀人了?心地好就不会害人性命了?罗大人可莫要说笑了?妾身可是知道,孽子身边有一个叫阿青的小厮,极擅使剑,寻常武者在他手下均走不过三招。这样的高手,要把人弄成那样,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呢!”
若是阿青杀的人,必是受了萧月的指使,翻来覆去,萧月总是躲不过害命的嫌疑。玉亲王妃这一招使得极巧,也极合罗澈的意。白允儿略略躬着身子,谦卑的姿态让人几乎觉得陛下就坐在大堂之上一般。
萧月负着手,幽如寒潭的眼神缓缓滑过罗澈白皙的面庞,在后者情不自禁绷紧后背之时,忽而低低一笑。倒是一旁的申显啪啪啪鼓起掌来。掌声清脆有力,在空旷幽杳的衙署正堂,引起阵阵回响。
玉亲王妃见不得他如此做派,冷笑道:“怎么,阁下还有何话好说?”
莫不是被揭了龌龊出来,怒极而乐,得了失心疯了?
申显笑道:“王妃硬说我等杀人,按照本朝刑律,当由出告者举证,眼下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此空口白牙诬陷于人,叫我等如何信服。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申显目光盯着罗澈,面上似笑非笑。
罗澈面色不变,闻言颔首道:“此言有理,王妃,若要证明世子与申二郎与此案有关,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玉亲王妃瞥了罗澈一眼,秀眉微蹙。她早知单凭一具尸体和自己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将萧月定罪,但是如今她已确定罗澈甚至陛下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她却因拿不出证据而前功尽弃,自是不甘到了极点。
然而她也没有办法,玉亲王府虽然有一大半是她的亲信,但是萧月所住的偏院,包括那片树林,都是她和她的亲信们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她既不能接近,自然无法得到足够确凿的证据,眼下被申显四两拨千斤地反诘几句,她竟束手无策。
这时,仵作那边传来动静,似是发现了什么。众人也不再关注玉亲王妃与申家二郎的嘴仗,全围到尸体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