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北山,一座座庭院错落有致,一条大道直通山顶,道路两侧布满了松树,四季常青。
山顶上是书院的最高学府,此刻院门前站着一人,身穿儒生长衫,一袭湖蓝色长衫惹人注目。
山顶北风阵阵,吹得松涛滚。
“夫子,夜已深,请入阁歇息吧。”身后不知不觉出现一人,朝他拱手说道。
“立仕,”王夫子没有回身,淡淡说道:“你随我在山中三月,书院文科弟子中,你认为谁有古之儒将风采?”
“弟子随夫子在山中修习,随不曾得夫子指教一二,但从琐事行走中,受益匪浅。”立仕恭敬的说道:“如果问弟子看书院文科弟子中,谁最像古之儒将,弟子无法选出一个。”
“哦?你另有人选?”王夫之话语里多了丝兴趣。
“若是凭弓马武艺,书院文科弟子,与夫子相比,伯仲之间。”立仕拱手说道:“若是兵阵之中,攻杀战守,运筹帷幄,无人能及夫子。”
王夫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山下阵阵松涛滚,良久不语。
立仕有些忐忑,夫子应该是以为他在拍马屁。
正当不知怎么说的时候,王夫子回身走向屋子,淡淡说道:“我若为将,当选谢渊作先锋。”
立仕躬身施礼,跟在夫子身后进了屋。
王夫子月前初来书院,这里的一草一木,食堂的饭菜;牛舍的耕牛;豚栏的豚崽;鹤峰的木匠屋都让王夫子大感新鲜,来往的各科弟子,个个沉稳强健,步伐匆匆,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去办事的路上。
山上山下自成体系,人人有所劳,或是读书,或是结网在湖上捕冬鱼,或是喂牛喂马,或是在豚栏里看护,甚至把书卷往怀里一放,拿起刀子就阉割豚崽。
王夫子在温暖的房中踱着步子,对书院的感觉,从最初的鄙夷,到惊讶,再到震撼。
什么是儒?什么是位卑未敢忘忧国?
在世人看来,书院有文武两科弟子,在世文科读书,武科习武。
仿佛没有什么新意。
但如果你走近,会从他们的眼睛里;须发中;怀里揣着的书卷中看到对知识的渴望。
永远难忘书院二师兄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书院的本质,不是为了培养沉浮于官场的书吏,不是为了于传授拘泥刀光剑影江湖恩仇的侠士,也不是为了教导出立足庙堂侃侃而谈国事家事农事的大儒。而是让弟子们胸中有百姓,去做利于百姓的实事。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知道人世间的疾苦。书院的弟子们大多数都是这些穷苦人出身,只有这样,他们才懂得怎么去改变这个世间。”
“你看这兵部侍郎刘大人的儿子,来到书院后,喜欢上了耕种,给他耕种的书籍,他便去解粮食,他去翻地,去浇水,去犁沟,去播种。只有自己切身的在土地中种出来食物,才是真正懂得农事不易。懂得不易,就要去改变,于是,他便会将这农事,用在国事上,或是将国事,立足于农事之上。”书院二师兄的语气缓而坚定。
听到这番话,是王夫子在书院的第一次失眠。
“知道,就要去做,做了,便有收获。”说这句话的时候,书院二师兄头戴云纹冠正在马棚刷马。
王夫之拱手道:“请教先生姓名。”
“公孙扶白。不敢称先生,我乃书院行走。”二师兄眼神炯炯。
“王夫子之名,早已传遍朝野,而王夫子所推行的心即理,已被京城士子所接受。夫子所授,与我书院所授乃殊途同归,公孙扶白代书院恳请王夫子能在书院为弟子们授课。”云纹冠随着公孙扶白说话微微抖动,他深躬到地,高瘦的身躯弯成了一座拱门。
王夫子笑着拂须,颌首答应。
从此每一旬日,王夫子便来书院授课两次。
有王夫子来书院教课,其他京城大儒听闻,也纷纷亲自来到山门拜上名贴,想在书院来拜会。
谁知道公孙扶白把手一挥,通通拒了。
弄得那些名满京师的大儒大贤,灰头土脸地又坐轿回去了。
后来打听到而王夫子之所以能进山门,因为他来时是步行。
于是书院山门前,多了些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大儒。
书院北山,王夫子正要回屋休息,突然一声惊雷响彻北山,映的湖蓝长衫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