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赵姬把长剑搁放在脖颈之上，犹如失了魂魄的目光，麻木地扫视了身周围着的一圈老人后。
空洞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象征性一句话，双手用力就要抹了脖子的时候。
盖聂还是没反应过来，盖大侠今日反射弧临时加长了许多。
嬴成蟜轻叹一声，就要上去夺剑，他不能让赵姬就这么死去。
这口气没叹完，叔祖父已是率先动了脚，一个高抬腿就踢飞了赵姬手中宝剑，又一个正踹把赵姬踹倒在地。
指着赵姬脑袋怒声呵斥:“想死可以，别扰了我兴致，滚出去死！”
赵姬委顿在地，对叔祖父的话没有表现，麻木地爬着去摸掉落在地上的宝剑。
哀莫大于心死。
叔祖父微微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高台。
又微微扭头看了眼嬴成蟜，眼中满是疑问，警惕。
无声发问:你这竖子不会真把陛下杀了罢？
嬴成蟜微微摇头，凑近一步小声言道:“做的戏，让赵太后消停点。”
叔祖父看着一寸寸往前爬着去摸剑的赵姬，嘴角抽搐。
这俩竖子是真狠啊，这份上还不满足，以后我要是反对他俩不会对我也这样罢。
内心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的老人压着声音，有些怒意地道:“两个不孝子！”
嬴成蟜也嘴角抽搐，略有怒意地小声道:“要不是叔祖父扇了太后两巴掌，事不至此。”
你打巴掌打的那么起劲，现在说我不孝，我做什么了？
我把宝剑架赵姬脖子上那么久，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叔祖父气不打一处来，磨着老牙恨声道:“你这竖子别不识好歹，老夫是为了帮你。”
“伯父才是帮我。”嬴成蟜回头瞄一眼嬴傒，对叔祖父鄙夷道:“同样是猜出来，叔祖父你做事怎么思虑这么不周全。”
叔祖父想动手打人了，今日刚打了太后，他不介意再打一个长安君。
沙沙～
赵姬身上穿的蝉纱，与丹墀的摩擦音一直未停，就像是蚕宝宝啃食桑叶。
虽然慢，但终有啃完的时候。
“莫赘言了！”叔祖父拧紧眉头，盯着赵姬快速和嬴成蟜道:“何时为止？”
你们两个竖子总不会真要逼死太后，蜡祭之夜让太后血染玄鸟殿才罢休，站出来说这是做戏罢？
“早该止了。”
嬴成蟜回道。
“嗯？”
老人瞪大眼睛，发出质疑。
早该止了你让事情演变到这一步？
嬴成蟜以目示意，让叔祖父往高台上看，道:“说好了让陛下止。”
有些郁闷，有些狐疑。
“太后言说‘砍我头，枭我首’时，陛下就应出面了。言说此次是闹剧，为了庆祝蜡祭。”
今日玄鸟殿这场惊变，本就是嬴成蟜和始皇帝两人商量好的。
被始皇帝看破不想上班的嬴成蟜，不再需要伪装，就想抓紧把赵姬这个太后给处理掉。
他倒不是怕赵姬做什么，无论如何赵姬对他都构不成威胁。
传说中的越女都送出来被他亲亲抱抱啃啃摸摸了。他就不信，赵姬手下还有比越女大的牌，有的话女或收男必杀。
他一是怕他手下这些门客对赵姬做什么。
一个蠢蠢欲动，总搞小动作的盖聂就让嬴成蟜有些头疼了，不嗜杀的人起杀心比那些杀人狂魔还不好劝。
他二是怕为了对付他，赵姬掺和进那些世家贵族，耽误他变法。
到时候杀了对不起始皇帝，没法和始皇帝交待，不杀难以展示新规则威严，变法难以功成。
是以才有今日这场闹剧，目的是为了让赵姬直观认识到，嬴成蟜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逼急了真会对始皇帝动杀心，谋朝篡位。
之前赵姬一直肆无忌惮针对嬴成蟜，一是看准嬴成蟜重感情不会对始皇帝动手，二是以为在咸阳始皇帝稳压嬴成蟜。
蜡祭这场闹剧是为了让她知道，她看准的，她以为的，不一定为真。
第一次是闹剧，是做戏，第二次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场闹剧的结束，兄弟俩是定在赵姬意识到嬴成蟜不好惹，有悔意就结束，由始皇帝出面来结束。
嬴成蟜写的剧本中，完全没有把赵姬写的多惨。
什么被扇嘴巴子，在地上爬着取剑，没有，一概没有。
他觉得这么写大概率始皇帝会挥舞着秦王剑高呼“朕活劈了你”，从多人闹剧变成双人闹剧。
他也没料到叔祖父戏精上身，一个群众演员非要抢主角戏份，把闹剧引向了荒唐，且无法收场的地步。
“呵，呵呵，好啊，好啊。”叔祖父笑得咬牙切齿，“你们两个竖子就是这么庆祝蜡祭？”
一国太后在地上像个蛆虫一样爬着寻死，这就是你俩的庆祝！
“不是我们俩，是叔祖父你。你扇的巴掌，你踹的人。”
嬴成蟜坚决不背这个锅。
沙沙～
摩擦声还在响。
赵姬距离宝剑越来越近，就只有三爬距离。
宝剑主人盖聂，盖大侠缓慢的低下头，一张面瘫脸正对着空空如也的剑鞘。
他的反射弧刚刚走到知道剑丢了的那一段。
“行了！”叔祖父打断嬴成蟜，以目示意嬴成蟜看赵姬，道:“再不终止，她又要自杀了，你赶紧！”
“这时候我站出来说是闹剧我不是找骂？叔祖父你是我亲叔祖父乎？”嬴成蟜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一国太后差点被逼着自杀，这时候嬴成蟜站出来说误会误会，我闹着玩的。
这种操蛋事就是自诩为竖子，愿意当竖子的嬴成蟜都觉得太竖子了，不愿为。
“蠢！”叔祖父恨铁不成钢，道:“你过去叫陛下啊，那是陛下亲阿母，母子哪有隔夜仇。陛下又不是兄长，赵太后也不是宣太后。”
叔祖父口中的兄长是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生母是宣太后。
秦昭襄王在宣太后晚年与争夺朝政权柄，胜出，囚宣太后于宫室中。
宣太后不甘，绝食而死。
嬴成蟜点点头，几个纵身起落就来到高台之上，落在始皇帝身边。
他之前之所以不来叫，是因为高台是王地，不被始皇帝叫而上是僭越。
在有人的时候，嬴成蟜一直很维护始皇帝形象。
刚一落下。
躺在哭哭啼啼的阿房怀中，紧闭双目的始皇帝就猛然睁开双眼。
其目清明，没有一点迷茫。
张开嘴，没有声，始皇帝嘴皮子动了两下，就一头栽倒继续睡去。
嬴成蟜嘴角抽搐。
嬴政你坑弟弟是不是！
始皇帝的口型很简单，就三个字——朕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