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高武叠被动正文卷第一八八章天塌了这是陈旷第二次试图动摇别人的道心。
第一次便是天牢脱困时,受害者自然就是那至今估计都还想杀了他的某道子。
这个世界相对唯物的证道方式,颇有一种君子论迹不论心的意味,只要你的行为符合自身的“道”,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
但这也导致了哪怕是万载难逢的天骄,亦或者搬山填海的圣人,在心性上的缺失在可能的范围里变得更大。
陈旷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如果利用好了,那么不管对方修为多高,都将不是不可战胜的。
而在陈旷自己也跨入抱月境,达成足以与天地法则产生那丝丝缕缕感应的“心湖”之后就发现,所谓的“道心”,其实也是有实体的。
一旦开始证道,便会在“心湖”之中凝聚“道基”,简单来说,就是你提交答案的试卷。
你需要做的,便是在这空白试卷上写上那个自己向自己设置的题面。
随后要做的,便是不断完善它。
直到“道基”圆满,天地认可,最终铸成一颗“道心”。
“道心”是上三品修行者力量的根基,但同时,也是他们无可逃脱的樊笼,将他们变成了“道”的提线木偶。
当然,这么说其实有些过了,若是心性与道合一,道发自心,那么自然而然不需要严防死守自己的“道心”会不会破。
但倘若心性原本就不稳,只要诱导对方做出违背自身之“道”的行为……
那么,“道心”不攻自破。
不过,这些能证道的修行者,就算心中有破绽,也不会轻易外露。
陈旷当初是抓住了沈星烛的谎言,才发现这位看上去清冷慈悲的仙子,内里实际上黢黑一片,把人当玩物看待。
但对于牧肇,陈旷连试探都不用。
就凭当初对方颠倒黑白,将自己定性成邪修,发布追杀令,就可知此人的虚伪。
而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当真会因为死了两个弟子,而对自己恨到这个地步吗?
不可能的。
陈旷笃定这一点,牧肇看自己的眼神,那可不是杀徒之仇,而像是杀父之仇。
谁能是“武圣”的“父”?
唯有天道。
陈旷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身陷囹圄之中、一无所知的凡人乐师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真正完整的“道”了。
因此,道岸境想要进阶参寥境,就只能寻找其他办法。
牧肇所想的,或许就是通过其他人的“道”,来成全自己的“道”。
所以他如此急迫地想要将文耀扶持成下一个圣人,好让自己突破桎梏,接近“天道”。
文耀之死,断绝了这一种可能性,才让他如此愤怒。
于是,陈旷便借此来做文章试探。
他心里只有六分把握。
若是猜错了,此刻胜负依旧难定,他便要底牌尽出,再博一场。
但幸运的是他猜对了。
且更加重要的是,他的筹码太足了!
对于“武圣”而言,他深知想要培养一个准圣苗子有多难,哪怕李红绫这样的天才,晋级宗师可能至少都要等到二三十年之后,而想要晋级上三品,更是毫无把握。
别说是沈星烛这样前无古人的天骄,就算是江云轻这种等级的,可能都翻不出一掌之数。
文耀死后,牧肇的选择就更少了。
而就在这时,陈旷突然展现出了对于武圣绝学的完全掌握!
牧肇甚至都没有去想陈旷这偷师的目的,因为他不仅是学了皮毛,而且是神形俱备!
这自然是“练武奇才”被动的功劳。
理论上,任何只要陈旷见过的武学,他都能一眼学会。
不过学得太杂实际上并没有益处,而且“练武奇才”只能让他“学会”,并不能把进度条直接拉满,想要真正能有效地用出来,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
再者,武圣绝学,到最后势必要涉及到武圣自身的“道”。
从陈旷利用“道心”威胁了沈星烛之后,他就下意识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所谓“道”的不可靠,若是学了,难免有可能受人掣肘。
但此刻陈旷所展露出来的“学会”,已经足够让牧肇看见希望。
这不仅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不需要再试错的天才。
倘若陈旷愿意继续学,哪怕只是装装样子,牧肇也根本不在意,他需要的,本来就不是一个弟子,而是一个“道”的容器!
牧肇犹如绝处逢生。
他原本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陈旷这番说辞,可陈旷还有一个“有理有据”的被动。
【有理有据:你说出来的话,只要逻辑自洽,便能大概率让人相信,难以起疑。】
这才是压垮牧肇心中天平的最后一步棋。
落子无悔,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牧肇听见自己道心破碎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道心被破,对于宗师境而言,无非是“道基”碎裂,再重铸之前,难以进阶上三品,对修为的影响并不大。
但对于圣人而言,便是此方天地便会收回自己的认可。
也就是……“道域”!
“轰——!!!!”
那庞大的以牧肇为唯一尊者的霸道“道域”,在顷刻间轰然崩塌、瓦解。
支撑着牧肇成为这小天地之中掌控者的力量,瞬间全部流失,令他那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变回了常人高低,给人的压迫感,也霎那间没有那么强烈了。
那囊括了此方天地的漩涡,几乎诠释了什么叫做风流云散,没有了凝聚收束它们的“道域”,也向四周溃散而去。
而原本正在对抗的两个“道域”,这时也终于打破了那原本已经有些倾向于牧肇的微妙平衡,反而朝着牧肇汹涌反扑!
牧肇的修为,正在飞速下降。
只是一息之间,便从道岸下降到了……玄玄!
在此方世界,得道可在一夕,失道自然也可在一息!
由来难得之事难失去,易得之事易失去,企图偷天之功,终于还是自食恶果。
吕折旋的法相却在此刻终于突破了牧肇的封锁,迈出了最后一步,跨越整片苦海,越过那对常人而言没有尽头的生死轮回。
说是法相,实则即是出窍元神,那法相越来越清晰,勾勒出与吕折旋如出一辙的面容,赫然乃是一尊头戴宝冠、身披羽衣的女仙,临风而立,威严神圣。
当法相踏出这一步时,吕折旋脚下的虚空陡然展现出无边彼岸,无数面目模糊的过往圣贤皆在彼岸尽头站立,抬头看向她,似乎正在含笑迎接她的到来。
吕折旋心中一动,扫视其中,果然看见了“武圣”牧肇的虚影。
这虚影与在太山武圣阁之上的“武圣”雕像一模一样,都是美髯长须、温和浑厚的魁梧老者形象,看上去温和而不失威严。
但此刻,那依稀含笑的虚影正在淡去,从这彼岸的席位上被天地抹去。
在抹去的过程中,虚影扭曲了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便从含笑的圣人模样,变成了一张狰狞无比的宛如野兽般嗜血而充满仇恨的面孔。
这正是“武圣”此刻最真实的样子——
“不可能……小畜生安敢骗我!你怎么敢,怎么敢!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就在不远处,反应过来而赤红双眼,发出怒骂的牧肇,浑身颤抖,可不就如同一只剥下那伪装的人皮的野兽一般。
牧肇感受到四周散去的“道域”,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不断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流失的力量。
但这些力量,在他道心被破的一瞬间,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此刻,他越是挣扎,就越是违背“霸道”,与他曾经拥有的力量背道而驰,力量反而流失得越快。
然而,牧肇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两千多年来得到的一切,因为一个小畜生的谎言,轻而易举地付诸东流的可笑局面,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牧肇徒劳地一遍一遍举起双臂呐喊道:“我是‘武圣’!我是圣人!我怎么可能违背自己的‘道’?”
他红着眼睛怒吼,质问天地:
“我可是圣人啊!我不过是心有宽宏之意,施舍这无知竖子一丝怜悯,让他得以拜列我门墙之下,若他诚心拜伏于我,自然可得生机以活命……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此非霸道耶?我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啊?!”
“苍天无眼亦无耳!竟被这一介竖子蒙蔽,毁去我之道心!我不服!!!!”
牧肇的声音滚滚如雷,但其中已然没有了此前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唯有难掩的颓靡嘶哑。
不过眨眼之前,还是吕折旋玄玄境,而牧肇道岸境,此刻两人的修为已经完全互换。
一进一退。
吕折旋成圣,而牧肇失道。
……
太山,武圣阁。
牧肇突然离开时的一片混乱还未完全平息。
因整个太山此前已经因为牧肇离去时的震怒而裂成了两半,此刻的武圣阁也仍是一半废墟一半完好的状态,留守的成员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谁都知道,阁主文弘盛气血攻心,是因为“武圣”的另一个真传弟子,也就是文弘盛的亲生儿子——文耀突然去世。
虽然事情确实极其突然,但命牌都裂了,便已经没有了其他可能性。
文耀已是抱月境巅峰,修成元神出窍的神通,若是死亡的当时有上三品在身边,那么若是用秘法封存元神,还有一线生机。
人死如灯灭,元神便是这灯火。
一旦离体,便会立刻被狂风吹息,但是如果保存得足够快,便还能留下几分魂魄,虽不能完整保命,却也能留存一点神志。
但很可惜,文耀死时进了凭古战场。
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强行打开已经关闭的凭古战场。
文耀之死,是铁板钉钉。
只是文弘盛想起自己将文耀送入凭古战场,就如同送入了定死的棺材里,是否会有一瞬间的后悔?
自武圣离开,文弘盛醒来后,便一直在阁楼上怔怔盯着那命牌。
武圣阁其他成员也不敢轻易打扰,便只能任由这一片废墟存在。
文弘盛痛苦地咬牙切齿喃喃道:“耀儿……‘武圣’大人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实际上,文弘盛清楚地知道,文耀的死,多半是因为他所不知情地那一次商议。
牧肇希望借助文耀来达成什么,而文耀选择了顺从。
若是追根溯源,害死文耀的,便正是牧肇。
然而这个时候,文弘盛却只能欺骗自己,他是武圣阁阁主,又如何能恨武圣?
自然只能去恨那动手之人,也就是那陈旷了。
文弘盛在这纠结之中,甚至无心去安抚武圣阁其他人。
直到这一刻,他听见下方传来了一阵极大的喧哗声。
文弘盛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心情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听闻声音立刻皱起眉头。
他刚刚站起来,便看见一个平日里器重的弟子从楼下冲了上来,踉踉跄跄地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文弘盛皱起眉头:
“何事如此慌张?你身为武圣阁弟子,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重重地喘了两口气,道:
“阁、阁主……宣战了!”
文弘盛听了一愣,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道:“什么宣战?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