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姜韬早早起来去给姜韫送吃的,未料路上竟碰上休沐在家的姜禄。
他提着食盒,脚下一顿,局促地打了声招呼,问了句安。
两相沉默了片刻,姜韬正准备提步离开时,忽闻姜禄开口问:“给你阿姊送早膳?”
姜韬“嗯”了一声,错开父亲的目光。
“……最近读了些书?我记得你前阵子是在背《学而》?”姜禄又问。
“那是去年读的了。”姜韬抬起头看着父亲,发现姜禄竟在自己儿子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半晌说不出口。
“菜要凉了,”姜韬轻声道,“儿子先过去了。”
他言罢,旋即提着食盒快步往姜韫院子里去了。
……
姜韫昨夜睡得晚,姜韬过来时,她尚在梳妆。
铜镜里少女容颜姣好,盈盈的杏眼,细长的柳眉,唇不点而朱。
姜韬敲门进来,她一面在妆奁中挑了支簪子,一面微蹙起秀气的眉,道:“让你读书的时候,整日里躲着我,见了我就跑;如今松了口不逼你了,倒是天天往我跟前凑。”
她言罢,簪好簪子侧过头来,却见姜韬正盯着地缝愣神。
她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他一下子回过神,脑子仍是有些懵,有些支吾地道:“阿姊,某觉得父亲还是关心咱们的,只是……他忙于公务抽不开身。”
姜韫冷哼一声。忙于公务,就可以不管妻儿子女的死活吗?
“你上哪去灌的迷魂汤?”
姜韬抿抿唇,不答反问:“阿姊,你昨日和父亲吵架是因为你的婚事吗?”
她不置可否,转头让侍女打开食盒,把一碟碟菜品摆出来,又招呼他坐下一起吃。
姜韬舀了勺粥喝了,还是忍不住问:“是父亲不同意你嫁给崔九吗?”
姜韫一筷子敲在他脑门上,冷着脸道:“你就这么想让你阿姊嫁出去?”
“当然不是!”姜韫扬声,“某巴不得阿姊一辈子留在姜家不嫁出去呢,但……”
“好啊,”姜韫接过话茬,漫不经心地道,“等明年我去物色一个上门夫婿,最好是书读得好的,到时候让他一起揪着你读书。”
她想好了,反正婚事由她自个儿做主,嫁一个好拿捏的,长得不输前世那柳翰林便行,有点文采自然更好,门庭不能太高,不喜欢了和离便是。
更重要的是,再也不必掺和前朝后宫斗来斗去,被利益牵扯来牵扯去。
权力的滋味是好啊,但性命价更高。
总不能再陷进去,被沈煜那阎王下毒害死吧?
姜韬闻言,惊得猛地一下站起来:“啊?!”
见姜韫一脸正色,他难以置信,又哭丧起来:“阿姊你认真的吗?你要嫁人就嫁人,扯上某作甚?不是不逼我读书了吗?”
“不逼你读出个样子来,闲时还是得读读书修身养性,难不成让你游手好闲,整日里斗蛐蛐?”姜韫说着,拉他坐下,“站着作甚?用膳!”
“阿姊你言而无信!”
她忍着笑,面上仍是冷的,一副法不容情的样子:“我话又没说死。要你读书又不是害你。”
她把一碟蝴蝶酥递过去哄他:“好了好了,快吃你的吧。”
姜韬赌气不接。
姜韫睨他一眼,故意道:“真不要啊?那我给秋竹吃了。”
那蝴蝶酥早上刚炸的,金灿灿的,咬上一口酥得掉渣,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甜点。
他咽了口口水,在她收回去前接了过来,一面吃,一面含糊不清地道:“阿姊,某真的很老实了,你是不知道,崔十一前些日子还当街纵马伤人,崔家花了好些银子才摆平……”
“你和他比作甚?‘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背了又忘了?”
她话音刚落,姜韬还未来得及头疼,陈管家便敲门进来了。
“四娘,宫里有旨意下来,大爷让您赶紧去一趟前厅,传旨的中贵人还等着在。”
“圣旨?”姜韫搁下筷子,皱眉问,“我去做什么?”
陈管家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这旨意……和您有关。”
姜韫心口一跳。
什么叫和她有关?
她一介闺阁女子,能和宫里扯上什么关系?
难道是崔家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要让她来顶替崔十娘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