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轻声说:“大梁守军这头乱发,已不是梳理可轻易解决之道。若要下硬功夫,轻则头发断裂,重则头皮扯落。若要理顺它,就得先让它干净起来。待洗净之后,方可动手,徐图缓之。”
浅水清淡淡道:“若话止于此,我只能保证娘娘不会死。”
姬若紫只是一笑:“大梁十万守军,五千为一统属,两万为一中属,十万有一总领二副领,总计有大小将军二十八人。邹白永死后,周之锦即其位,其人好色,以**之可成。周之锦之下,有冯然,韩伟,章秀易,或贪豺,或好色,皆可用之。何文,方辉,邵华飞乃邹白永一党,死忠之人,不除之则其患难平。”
“这些周鑫林也能告诉我。”
“后宫之女,为争宠于前,常与宫外多有接触。宫外之人,欲借那枕边之风而得升迁,宫内之人,也需那宫外之人做依仗。若要周之锦乖乖听话,非珍妃出面不可。冯然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句话,他就可为你卖命。韩伟与太子妃之间交往甚密,章秀易性格贪婪好豺但却不近女色,曾贪墨大批军饷,为我捏着把柄后也听命于我。此外,符凡,周成,魏天松等人,与宫中的哪些人多有往来,我皆清楚。只要将军肯依我意,我担保大梁城十万守军绝不会有事。”
浅水清握着那头秀发的手,终于渐渐松展开来。
仔细想了一会,他才沉声道:“止水已经被腐蚀到了如此地步吗?”
姬若紫轻声嫣笑:“中梁即腐,外力轻推一把则房倒屋塌。止水积弱,岂因战事而起。若果真如此,为何天风人年年开战,却只见兴盛,不见衰落?”
浅水清点点头,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建议,没想到却是这样。”
姬若紫立刻道:“我们女人考虑问题,和男人自是有所区别。国之大事,男人们所考虑的总是如何通过某种手段,或激励,或悬赏,或威逼利诱,使大家为其倾心。女人们没有这样的条件,不可能号一语而令天下,即如此便惟有在细节上做文章。那制一策而定天下的事,只有男人可做得,但那细微到细枝末节每丁每士的细腻做法,却只有我们女人才能做到。两者虽是异曲,却可同工。浅将军若想听那倾尽天下之妙计,我姬若紫是拿不出来的,若只是想安安稳稳度过这眼前最困难的时期,我姬若紫还是可以做到的。大梁十万守军,我可以保证浅将军至少能顺利控制一半以上的将军。将军再撤换掉一批不听话的将军,则大事可定。羽文柳虽死,但是哪些人可能不满,哪些人会忍气吞声,再没谁比我们这些宫中女子更清楚的。你用好我们,自然就不用担心此事所引发的后果。反正只要眼前难关过去,那大梁城之外的麻烦,就不要将军来承受了。天风人十余万大军一旦进驻大梁城,天下底定,将军大功告成,从此官途无限。那后来人的麻烦,又何需将军顾虑呢。至于那杀国主的不佳名声嘛。。。”
姬若紫捂着嘴吃吃笑:“将军名声本就不佳,想来也是不会在乎得了。”
浅水清看着姬若紫那妩媚的笑,一时竟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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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呢。”耳畔传来姬若紫不满的声音。
浅水清恍惚了一下,却还是把手中的梳子放了下来。
“天气寒冷,还是等我先穿好衣服吧。”
他刚一回身,却被身后那个火热的躯体一把抱住。姬若紫伸展双臂,将浅水清抱得紧紧,软语温言充斥耳边,那幽怨的声音进入耳中,直让人蚀魂销骨:“将军就这么不待见奴家吗?”
浅水清冷冷回答:“我只是很难对一个敢下狠心亲手杀夫的女人敢兴趣罢了。”
他能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个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姬若紫的声音依然沉静,却全无了刚才的那般销魂之态:“一个女人,十四岁进宫,从此面对的是不见天日的深宫生涯。对那个女人来说,她这一生只有两个选择。一:从此寂寞老死。二:让自己出人头地,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至少人生不再寂寞。”
“男人们有自己的斗争世界,女人也有。但可悲的是,我们只能在这后宫的狭小圈子里打转,争的也无非是那一个人的青睐。那输的人固然惨极,赢得人又何尝不是每日担心自己终有一天年老色衰,国主爱弛情移。我们就象是一群羊,总要互相杀戮一番,才能争取到那牧羊人赏赐的一点食物。那牧羊的人将我们圈了起来,羊固然要向主人献宠,内心之处,却何尝不是痛恨呢?浅将军,女子杀夫,天理不容,若非恨意至深,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将来前程而做此事吗?”
浅水清微微滞了一下:“你杀了他,只怕将来天下公论对你不利,你也难免一死。”
“所以才要请将军大度包涵此事。我杀人,必招天下痛恨,将军杀人,则一切不同。王主之死,固可引来非议,但只要将军兵权在握,天下除皇帝之外,又有几个敢动你?”
浅水清回转头来,再度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了。
那一刻,他笑道:“这件事我纵不答应也是不能,若要说是你杀的,外面怕是也没几个人相信,既如此那你可还有别的报酬来答谢我呢?”
姬若紫抛着媚眼回答:“舍却此身,一无所有。”
浅水清仰天长叹:“国之尤物,男人可为其舍身而死,仅凭这点怕是已经可以令很多男人折腰了。”
“却不知可能让威震天下的浅将军折腰呢。”
浅水清淡淡道:“总要试一下方能知道的。说起来,我也很想品尝一下一国宠妃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下一刻,他虎臂抱起姬若紫,向着不远处的牙床走去。
那个时候,没有承诺,没有阴险狡诈的用计,没有彼此利用与政治中一幕又一幕肮脏的交易,惟有激情与欲望,在这里占据主动地位。
天色渐晚,在经历了这多事而忙碌的一天之后,浅水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夜晚。
这一夜,他住进了荣萱宫,睡在了文妃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