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湛府早已寂寂无声。湛飞白忆起今天六位姐姐传授的趁热打铁之法,正想溜去幽磐所实践一番,不巧还没翻上自家墙头,就被大哥湛偃波逮个正着。
“晚饭时刚和娘夸了你长进,怎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自己家飞檐走壁,还是这般娇纵顽劣。”湛偃波无奈地笑了笑,挎着药箱,身上又穿上了来时的斗篷。
被人赃俱获的湛飞白脸不红心不跳,正色道:“大哥你说我顽劣,瞧你这身打扮,不也是要出门么?怎么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每到看书的时辰就趁机逃跑,打嘴仗倒是一把好手。看来牵丝教你的辞赋,你还能记得一些。”湛偃波感叹一句,又道:“走吧,我得考考当年教你的药理,还剩下几分烂熟于心的。”
“大哥,我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从小到大,湛飞白最怕兄姐不定期地抽查功课。脚底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不陪也得陪,错过了今日,你大概是要抱憾终身了。”湛偃波神秘地勾了勾手指,湛飞白一时好奇,如影随形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轮冷清的月亮高悬夜空,空旷的街道上,只有踯躅而行的兄弟二人。夜风料峭,像是锋利的小刀子扑面而来,直往外袄与棉衣的缝隙中钻。饶是习惯了风雨无阻出任务的湛飞白,也不免因为这冬夜刺骨的寒意,裹紧了衣裳。
七拐八拐到了平昌坊,湛偃波停在某间宅子驻步不前。湛飞白正要上前敲门,湛偃波却道一声不急,径自立在门前。
湛飞白不太懂自家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好当着他的面翻墙进去,只得在一旁耐心陪同。
远处打更的更夫敲了三声,只听到若隐若现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门被拉开,赫然是白术的身影。
湛飞白一惊,随即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白先生啊……”
白术亦是和蔼一笑,侧身请他俩进来,温声道:“天寒地冻的,你带着小白在门口,怎么也不敲门?”
“不妨事的,本就越好了三更时分,加上你是肃王的心腹,你我联络更隐秘些,对你有益无害。”湛偃波颔首淡笑,撇了湛飞白,与白术并肩向北面的屋子走去。
剩在最后的湛飞白一脸懵逼,不是大哥叫自己来考察药理的吗,怎么到了白先生这里,反而弃之不顾了?
跟着他们二人走进屋中,湛飞白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后,讶异道:“罗,罗经纪?”
唇色惨白的罗旺下腹裹着厚厚的纱布,对湛飞白气若游丝眨眨眼睛,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伤得太重,尽管你第一时间寻我来止了血,可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凶多吉少。”湛偃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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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心细如发,在与众人分别后悄悄折返回了长乐院,恰好发觉了罗旺一息尚存。说也凑巧,白术将罗旺偷偷带回家中,正准备去医馆请大夫,就被打算回府贺寿的湛偃波逮了个正着。
二人来不及叙旧,简要听白术说完前因后果,湛偃波便率先为罗旺止了血,又熬了一碗药,喂罗旺喝下后便沉沉睡去。算来药效大约需要四个时辰,湛偃波便回了趟湛府,且待三更时分,再来查看罗旺是否能渡过难关。
只可惜,元骐那一刀是冲着要害去的,狠辣异常,因而即使湛偃波用尽一身本领,依旧是强弩之末,回天乏术了。
“湛……湛大夫……”罗旺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似是有话要说。
湛偃波叹息一声,歉然道:“罗公子,在下惭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