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旺摆摆头,嘴唇翕动着,胸中攒着一口气,言语却是不清。湛飞白不忍,上前暂时替他封住几个大穴,只听罗旺声音沙哑,句不成句:
“湛大夫,我想求您一件事。”奄奄一息的罗旺咬紧牙关,勉力道:“我听闻……西戎有种方法,在头顶以金针刺骨,可拖延个……一时半刻……”
众人皆是一惊,湛飞白首先道一句“不可”,被一旁沉默不语的白术摁住了。
湛偃波长叹,语气中已有些怜悯之意:“罗兄,可是有未了的心愿么?”
“诸位,麻烦为在下准备……笔和纸……”话音未落,罗旺已昏迷过去。湛飞白慌了神,匆忙解开他的穴道。
湛偃波拧眉,他确实知道这种金针刺骨的方法,然而其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况且罗旺明知自己已是灯尽油枯,何苦在生命的最后,苦不堪言呢。
“偃波,试试吧。”白术亦是叹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罗兄弟有他拼死也要完成的使命,我们无法救他的性命,便予他最后一点心安吧。”
湛偃波犹豫再三,将药箱最底层的针册缓缓拿了出来。
湛飞白鼻间有些发酸,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拿”,向书房快步走去。
五更天,湛飞白蹑手蹑脚离开平昌坊时,袖中多了份罗旺拼尽全力所写的血书。
罗旺临终前说,辛苦湛兄弟将他毕生所得全部财产散尽,以此补偿那些赌徒的家人亲友。请告诉阿稷,他尚在人世,只是云游四海,看遍大好河山去了。
他说,他要为他的阿稷,做最后一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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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发觉事情的异样后,疑虑重重的元骐再次赶回长乐院,却早已人去楼空。气急败坏回了将军府,胸有愤懑的元骐命手下抬了几坛美酒,传了几个穿着清凉的舞姬,自顾自在正堂饮起酒来。
长乐院没了季旺,想来也不打紧,只是丽春院受了影响,无法让手下的那些姑娘哄着piao客聚du,少了收割那些jian民的摇钱树,免不了有些心疼。
所幸罗旺早早断了气,没漏出什么不该漏的口风。只是那早就该死的季旺还活着,想来让他大为光火。
元骐正为此事心烦意乱,堂下一名舞姬大约是捱不过着冬日的冷风和清凉的装束,兀自打了个喷嚏。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本将军的兴致?”元骐厉声喝道。
“是……是奴家……”瘦削的舞姬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元骐见她生得还算有几分姿色,挑眉道:“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舞姬吓得话都不敢说了,颤抖着嗫嚅道:“奴家……名沙枣……”
“沙枣?”醉眼惺忪的元骐若有所思,忽然笑道:“本将军给你改个名字,叫沙棘可好?”
沙棘沙棘,早晚将季旺斩杀于己身。
“将军说改……奴家日后便是沙棘了……”舞姬哪敢不从,只得被迫接受“沙棘”的新名。
“行了,都散了吧。”元骐摆手驱退众人,堂而皇之抱起瑟缩不停的沙棘,一脸暧昧地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