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一行人离去时,郑令意就悄悄伏在灌木丛后边的雪地里,牢牢的盯着他们。
她脱了红斗篷,只穿一件银丝白袄子,所以不显眼,也没叫人发觉。
她又趴在雪地里等了一小会,才小跑到池边假山寻回了自己的斗篷。
池边没有人,只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和几点红艳艳的血,一同融在雪地里。
郑令意怔怔的瞧了一会,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脑海里挤进一个十分莫名的想法,大家喜爱在雪地里瞧那红梅,是否也因为它花开的样子,似血呢?
天色昏暗了许多,又有雪花翩然落下。
不一会儿,那雪地里的痕迹便被掩盖了,又是一副美好恬静的景象。
茫茫大地,只有郑令意身上这一抹鲜艳的红。
郑令意看着雪花粉饰一新的绝妙本领,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轻笑出声。
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或是卧在雪地里受了凉,郑令意回到西苑推开房门,刚唤了一声姨娘,便软软的倒在了她怀里。
蒋姨娘伸手一摸,额上已是滚烫。
郑令意这一病,就病了三日。
这三日里,蒋姨娘和巧罗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总算是叫郑令意不再发热了,只是她人还昏睡着。
“巧罗,夫人让我们去安和居,你看顾好十五,她到时候吃药了。”
蒋姨娘和巧罗的对话模模糊糊的传进郑令意耳中,她呢喃道:“姨娘,别去。”
她声若蚊呐,谁也没有听见。
巧罗掩上门返身回来给郑令意伺候药汤时,见床上病容憔悴的小女孩缓慢的睁开了双眸。
“姐儿?姐儿你醒了?”巧罗欣喜道。
“姨,姨娘去做什么?”郑令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因久不说话而变得干涩。
巧罗一面将她扶起,一面道:“姐儿不用怕,所有的姨娘都去,不只是咱们姨娘,应该是去训话的。”
她本想将邱姨娘的事儿告诉郑令意,可转念一想,郑令意如今大病初愈,何必知道这些糟心事儿呢?
她小心的给郑令意喂着药汤,这热腾腾的药进了郑令意的肚子,她面色才稍稍红润了些许。
郑令意这几日病着,一直藏在帷帐后,面上也没有涂掩饰雪肤的黄粉,瞧着就跟张白纸似的,半点血色都没有,真叫人心疼。
喂好了药,巧罗抽了帕子出来拭了拭郑令意的嘴角,忽听她道:“巧罗,吴家的四哥儿还在咱们这吗?”
巧罗有些奇怪,道:“姐儿,你病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会知道吴家四哥儿的事?”
郑令意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轻颤了颤,睫羽也跟着一动,像是在克制些什么。
“那日,我瞧见了。”她轻声道。
巧罗愈发奇怪,道:“姐儿,您瞧见什么了?”
郑令意睫羽微沉,又改变了主意。
不知是不想说了,还是想守护吴家那个庶出男孩的些许尊严。
“那日出去赏雪时瞧见了吴家哥儿和十三哥他们在一块,有些好奇,问一嘴罢了。”郑令意平静的说。
巧罗瞧着她面容淡然的样子,便信以为真,道:“也是个可怜人,姐儿还是别听了,省的心里难受。”
郑令意望着巧罗笑了一笑,故意语带轻巧的说:“就当给我解乏吧。躺了这么些日子,精神都躺疲了。”
巧罗拗不过她,便有些怜悯的说:“原是叫十三哥儿锁进了柴房,说什么吴家打赌把他输给自己的做陪练的。夫人竟也纵着,后来还是六哥说这样太不像话,这才从柴房里挪了出来,就住在外院客房里。我瞧过他一眼,比姐儿你也大不了几岁。”
巧罗叹了一声,道:“还是五哥儿人好心善。”
“若是真善,为何不让人家回去呢?”郑令意却不以为意的说。
巧罗没想过这层,闻言也是一愣,抬首瞧她时,发觉她从枕下又摸出那本《食疗本草》来,正在细细品读,仿佛方才只是闲话。
巧罗抿了抿嘴,不由自主的顺着郑令意的话去想,良久才默默的说:“可若是安和居的夫人小姐都能像五哥儿这样,即便是面上的良善,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呀。”
郑令意自嘲的一笑,道:“也对。”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就别操心旁人的命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