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他跟谢梓材再纠缠也不免觉得他是处于困顿中,纵然许多难堪言辞都说他是自荐枕席想要再攀附,可萧如意活了大半辈子,柳微之这样的人什么脾性,她还是能看出几分的,虽不知现下为何是个如此令人无奈的局面,也知道不该轻易说什么。
她本以为皇太女该是个狠辣无情的角色,虽说这些日子她到江南之后所为倒是颇有贤明样子,因着她听说过谢梓材在京中的一些作为,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她的确算不上什么残酷之人,一举一动合乎礼数,言谈之间不存高傲,却自有尊贵气度,心下也才有了些自己的盘算。
正在酒酣耳热的时候她还给谢梓材讲着那乐人手持的乐器乃是江南特有,却突然听到一阵碎裂声近在身后。
她转头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次女萧余怔愣着站在她身后,也就在柳微之案前,二人的手都悬在空中,仿佛是递过去的时候失手摔了酒壶。
“柳大人好大的脾气。”此时座下的一男子陡然开口,萧如意看去,似乎是杨家的一个旁支,此前处置事务的时候见过一回。
萧余方才只是来给柳微之添酒,只是柳微之上前伸手她没端稳便摔了下去。
“是我失手了。”她也面色涨红,萧如意侧过脸看谢梓材的神色时倒耐人寻味。
“还不下去。”萧如意皱眉。
“萧二娘子何曾做过给人添酒的事,看来也就只有沾了太女的光,才能得幸一二了。”那杨家的人仍旧不住嘴。
杨祁抬起酒杯的手微微滞住,最后也没有去阻止本家的人胡说八道。
这样的话也算是挑衅了,这座下的人纵然背后没少说闲话,但这些年柳家与江南世家交好,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喝多了胡言乱语,带下去醒醒酒吧。”萧余也冷了脸,她不过是因为此前与柳微之有过几回照面,见他坐在一旁实在尴尬才上前来算是解困。
“我喝多了不过胡说几句,有的人没喝酒,似乎也做惯了黄粱美梦,比我还不知廉耻得多,不也还在上位坐着。”
那人真是喝多了,还站起身朝着柳微之所在走去,宁缭不动声色举起了杯子,而后在那人行至自己面前时状似无意将酒水泼了出去,浇了那人一身。
“你……”那人怒目。
“带下去。”萧如意也沉着脸开口,一旁的守卫才上前来将他搀扶下去。
萧如意本来为了这件事已觉得面上难堪想要跟谢梓材和柳微之好好赔罪,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谢梓材的视线若有若无都落在柳微之身上,而后者从始至终并未有太多情绪,仿佛事不关己。
萧余料理着宴饮之后的事,将大半的宾客送走之后才来到萧如意身边:“母亲……”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她叹了一声,想着那场面,目光流转,“不过日后杨家的人也要多提防一些。”
她后头去看了看那醉酒的人,一时半刻那人就没了喝醉的样子,想起杨祁的反应,觉得今日恐怕是他杨家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想败败柳微之的气焰,或许也想看柳微之失了分寸,出一回风头,固他杨家声誉。
“他们这一时杀了柳微之的锐气又有何用。”萧如意摇着头叹。
江北之人最重颜面气度,柳微之是其中佼佼,无论何时,他的风度气势不失半分,就谁也折辱不了,坦然坦荡,反倒更让人打消了此前诸多猜疑鄙夷。
“明日是要去你家府上吗?”回程的时候谢梓材看着杨祁问。
“是,家中长辈已准备妥帖。”
杨祁一贯平静,谢梓材却突然笑道:“好,明日你先至,我和柳微之随后便来。”
闻言他的脸色才变了。
“殿下这是何意?”
此前说好的,是只有他们二人一道。
“那方才你是何意?”谢梓材反问,挑眉,“你也猖狂了些吧。”
她平日里对柳微之态度也总是淡淡的,少不得让人以为她真将他视作随意摆弄之人,她看得出今日的事是那人故意,杨祁在一旁看戏的神情她也没错过。
“人是你找回来的,这些手段还显露出来,未免可笑了。”她扔下这样一句话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