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德阳殿内,天子刘宏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前排司空桥玄的位置,沉吟道:“司空,数日前汝上疏奏,于朕言种植棉花和甜菜之便,并献移民边关之策,朕亦深以为然!司空可否与诸卿分说一二,这种植棉花和甜菜之法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唯!”听到天子提到自己,桥玄整了整衣冠,躬身对天子拜了一拜。而后,司空桥玄长身而起,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道:“数日前,吴侍读给某送来几尺棉布和一罐白砂糖,我看着奇异,便问起了根由来源,没想到都是被我等忽视的西域之物所做出,于是我便向吴侍读讨教种植之法,并献种植棉花和甜菜之法于陛下!”桥玄简单地将吴咏送礼,并讨教两种作物的种植的事情,向众人讲述了一下,没有说太多,只是廖廖几句诉说了一番大致经过。
然后,这才不慌不忙的从袖口中取出一束竹简,向天子躬身拜道:“吾与吴侍读并大司农曹嵩一起商议数日,共作种植棉花和甜菜之法数言,今呈于陛下,请御览!”
“善!”天子微微颔首,并吩咐左右道:“去,将司空之疏奏,取来与朕一观!”
“唯!”刘宏身旁的宦者闻言,连忙躬身应诺,并疾步来到桥玄面前,将竹简接过来,捧着呈给天子。
刘宏在拿到竹简后,随意瞧了几眼,便又对左右吩咐道:“将此疏,呈与太傅及殿内诸卿一观!”其实桥玄疏奏的内容,刘宏早就看过了,刚才那番举动,也就是走一走过场而已,这是皇帝与臣子之间互动的必要流程,也是一种朝会的基本礼仪之一。
礼不可废,也必不可少!如此,方显此议题之郑重。疏奏只有一份,能够有资格观看的也很少,在场的几百人之中,唯有太傅及三公九卿等两千石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看一看,而决定权也同样在他们以及天子手中。
在看完这份疏奏后,太傅胡广不禁长叹一声道:“这棉花产出棉布,可御寒,保我大汉子民丰衣;甜菜产出糖浆,可丰富我大汉子民的饮食,佑我臣民足食!臣诚以为此策乃大善!”说着,胡广便对天子拜道:“臣愿陛下幸诏于天下,使百姓皆种这棉花与甜菜!以解黎民之困,丰天下之仓廪!”胡广说完后,天子微微一笑,并没有作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余的数位公卿,耐心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臣附议!”太尉闻人袭这时也看完了奏疏,也随之出列对天子奏道:“司空之策,乃利于国事,臣愿领命,于边关至中原各地,推行种植棉花和甜菜之策!”不过,与胡广富民思路不同的是,闻人袭似乎对迁民去边关之地更加感兴趣一些,他随后又对天子奏道:“臣观此种植棉花和甜菜之策,蔚然惊叹,深以为绝妙!尤其有了这棉布,可使我大汉子民再也不受边疆苦寒之疾,而且边疆之地向来贫瘠,不利于种植粮食作物,若是这甜菜真有奏疏所说,能适应苦寒之地,这对我大汉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音。”其实太尉闻人袭那日也得了吴咏送过去的棉布和白砂糖,但他并没有详问,还只当是吴咏偶然所得,并未放在心上,此时看到司空桥玄的奏疏,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但他并不想这份功劳被桥玄独占。
于是对着站在天子身边的吴咏,口中啧啧称奇道:“未曾想,数日不见,吴侍读又发现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人都言,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啊!”说着,闻人袭还不禁感叹道:“秦有甘罗,年十二为上卿。吾大汉亦有吴侍读这样出众之少年郎!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听了闻人袭的话,吴咏差点就要翻白眼了,心中暗暗吐糟道:“看来自己的礼物没有白送,没想到作为三公之首的太尉,夸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但是这个功劳自己可不敢独占,还是分与天子一些人情比较好,毕竟上次因为董宠的事件,天子心中还有些郁结。”于是吴咏硬着头皮出列,并对天子拜道:“小臣能从乡野到洛阳来,全靠陛下垂青,如今能为朝廷献出两种作物,也是日常伴随陛下身边,聆听圣人教诲所致。”天子刘宏闻言,不禁有些动容,这几日他因为董宠的事,确实有些疏远吴咏,但如今见他虽被自己冷落,还忧心天下百姓,当是自己没有容人之肚。
于是他朝吴咏点点头,言辞恳切地说道:“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颗感恩的心。果然朕选你当侍读,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吴咏立刻回道:“陛下谬赞了,小臣能时常聆听在陛下左右,当三生有幸也!”殿内百官公卿们看到吴咏愿意将此泼天大功分与天子刘宏一些,不禁又对其高看一眼。
朝会上,吴咏的出现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这番插曲过后,德阳殿内很快又回归了正题。
当司空桥玄的那份疏奏,在三公九卿等两千石以上官员手中传阅完毕之后,天子又再次征询了众公卿们的意见。
继太傅胡广以及太尉闻人袭之后,司徒许训,大司农卿曹嵩等人也纷纷对此疏奏表达的赞同之意,三公九卿几乎一致同意,应当在边关及北方诸郡推行棉花和甜菜种植!
不过,当天子问道,应该让谁来负责推行种植棉花和甜菜之事时,朝堂之中顿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争夺之中。
群臣之中,有人提议此事应交于太傅胡广总揽,由尚书台公告天下,责令各郡国官吏推行此事。
有人说,此事理该交由大司农卿曹嵩全权负责,令各郡县农官,力田,传授种植棉花和甜菜之术,进而推而广之。
还有提名,太尉闻人袭、司空桥玄、司徒许训等诸人的,凡是只要沾点边的,都想从中捞一杯羹,分润一点功劳…但唯独没有任何人,提及吴咏的名字,就仿佛他这始作俑者,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吴咏对此倒也是无所谓,反正他年龄小,又没有任何资历可言,基本是不可能参与这种事情的,何况以后想要推广此事,还得他出谋划策才行。
总之,现在天子和百官公卿都知晓了这事因他而起,属于他的功劳,谁也不可能抢走。
眼见群臣争论不休,天子渐渐失去了耐心,直接点名道:“朕意任命司空桥玄为屯田校尉,于郡国推行种植棉花和甜菜,诸卿以为何如?”桥玄有举荐之功,本身又比较了解棉花和甜菜种植之事。
尤其是桥玄以前当过度辽将军,任职三年,修养兵士,边境安定无事。
若是想往边关之地移民,还是得靠他。再则那日吴咏给不少人送去棉衣和白砂糖,甚至他这个天子也得到一份,但都没有人往深处想,还是桥玄一人深谋远虑。
所以,天子便有意让桥玄来负责此事。一来,是为犒赏桥玄的举荐之功,二来,也算是人尽其才,给桥玄一次完成夙愿的机会。
刘宏现在刚登基不久,在知人善任以及赏罚等方面,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你有功,有才,基本上都不吝赏赐与重用,但前提是别和他这个天子对着干!
可以这么说,在他手底下当官,有些小过失,都无伤大雅,只要你真心为朝廷办事,他还是很开明的。